黑衣男子施展轻功上了屋顶,在白衣男子身旁坐下,也学着他将手枕在脑后,躺在屋瓦上,不可避免地发出些微细碎的声响。
他转过头看身侧的人,先开口道:“国师大人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毕竟很少看他这样笑,哪怕是闭着眼,看不到眼中的情绪,也能从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看出他些许的情绪波动。
在他面前,他向来不曾遮掩自己细小的变化,这是萧轩辉默默认可的,兄弟之间,哪怕多年不见,亦是如此,包容对方并且坦诚相待。
“皇上不和那些大臣们多聚聚吗?”李瑾御淡然道。
“君臣之间徒增些虚礼,臣子哪有兄弟重要,你可不能独自一人喝酒,那多没意思,要喝也得邀朕一起喝才行,这样才够义气,不亏得朕三年前找到你,册封国师好诈你出来,否则,就着这些年发生的事,你怕是早就远走高飞,销声匿迹。”
萧轩辉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瑾御慢慢的睁开眼,眼里浮现复杂的光,他的眼睛极亮,仿若漫天星辰齐聚,盈满了双眼,他转头看他道:“不会,我自有此次回来的理由。”
萧轩辉不再看他,放心且舒适地躺好,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也知道朕寻你不易,此番征战也多亏了你,朕倒希望你能放下父辈之间的芥蒂,助朕统理江山,那般朕……”
不待他多说,李瑾御从右侧取了那坛子还未开封的酒递给他:“不是说要我邀你喝酒吗?隔日不如撞日,此时正好,你我畅饮一番。”
萧轩辉知道他略微嫌他话多,想要用酒堵住他的嘴,不想听他讲官场之事,也应他的意思道:“好,今夜不醉不归。”说罢,接过酒坛开封畅饮,酒入喉咙滚滚而下。
萧轩辉不由得感慨,三年前,他着私服领着一小队暗卫悄悄的离开皇宫,在先皇曾下旨灭他家满门那一日来到李太傅府邸。
本打算代他祭拜先父,可却意外的在旧祠堂看到他的身影,那时他正肃立在祠堂中央,目光紧盯着前方的祖先灵牌,也是着一袭白衣,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着一身黑衣隐于夜色中,他不知道他是否有所觉,待他走到近前时,李瑾御脚步如幻影般在地板上移动,迅速出招,手掌蓄力向他打了过来。
他躲闪不及,硬生生的受了他一击,那时他未料到这一掌让他休养了好几日才不会感到疼痛。
李瑾御自他进来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异样,却是安然不动,此刻他眼神逐渐变冷,欲接着出下一掌。
萧轩辉求生欲极强的快速出声:“是我,轩辉。”
他听到这一声时愣然一瞬,脸上方才有了些波动,速度极快的收回掌,立于一旁,看着眼前的人,心思微动。
他们自龆年便开始一起玩闹,上皇室学堂,切磋技艺,有时甚至会偷偷的捉弄夫子,悄悄出宫游玩,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可也只有那五年光景,当年先皇下旨追杀李太傅一家后他们就未曾再见面,如今他竟有点认不出他来了。
李瑾御眼神微闪,转身欲走,萧轩辉意识到他这一去可能再不回来,就像之前数年渺无音讯一样,他急急走上前拦住他道:“瑾御,朕有话对你说。”
萧轩辉想挽留他,他却不愿逗留,只道:“不必多言。”只身离去,仅留下翩翩衣摆的残影,任凭他怎么追也追不上。
萧轩辉寻他不得,后生一计,拟下圣旨昭告天下,当今圣上偶遇一精通排兵布阵的旷世奇才,此人才能天赋各方面皆是极佳,故册封为国师。
国师奉皇命潜伏于民间解民姓之苦难,晓朝堂众臣之奸诈忠善,待有需要他时,召他而出。
萧轩辉知道他从小就擅长研习兵书,就连杜老将军也时常夸赞他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既能诈他一诈,也给他一个能稳立于朝堂的机会。
后来,蛮敌愈发猖狂,屡次来犯,大军多次受困于敌军包围圈,群臣进谏,百姓所望,萧轩辉为击退蛮敌,守护家国而御驾亲征,鼓舞士气。
他在旧祠堂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大抵是希望李瑾御能够陪同他前往战场抗敌,他想让他当军师,排兵布阵,指挥全局。
本以为他不会来,可他却出乎意料的在征战前夜来到大军阵营,并且潜入敌人内部盗取出最高机密,恰好解了燃眉之急,才让大军在极其残忍的一战中不致于损失惨重,在军中树立起强大的威望。
萧轩辉趁着时机成熟,昭告将士们军师即是他三年前册封的国师,想要留下他,虽说也许他留下的时间可能并不会很久,但旧友重逢能多相处一些时间也是值得的。
于是,李瑾御便以国师的身份留在了军中,多次出谋划策将敌军逼退至主帐,最后敌军将领不得不屈尊献降,他的真才实干显现,尽不虚此名,也从此声名远扬。
远处飘来的乌云缓缓遮住了半边月,鲜少醉酒的李瑾御此刻竟仿佛有了些醉意,脑海中思绪渐渐飘远,回到几日前。
原以为黑衣人手里那把锋利的剑刺入他的胸膛,他便再无生还的可能,他懊悔他没有早一步发现奸人的阴谋,没有护好他心心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