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心头一惊。
这个案子的确是桩大案,里面肯定隐藏了很多关于滕县疑点的细节。
对于她来说,远比接一些小案子的公文整理工作要有价值的多。
不过表面上,她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波动,流露出半分。
虽然胡栋材基本上只能是胡氏阵营的人,但他的目的谁也不敢说。
在衙门这种功名场,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是符合他的利益,他可以把自己这个小小刑房书吏出卖给任何一方。
对于温小筠这边的情绪,胡栋材也的确没有察觉到多少。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给温小筠交代任务这件事上面了。
他执笔在砚台上蘸了下墨,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道:“这次的任务,差不多是早上任务的二十多倍,要求你必须要在一月内全部整理誊抄清楚。”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乍一听这么吓人的工作量,温小筠还是有些惊讶。
她眉头微微蹙起,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朝着胡栋材又拱了拱手,沉声说道:“胡刑房,这么重大的案子、这么大规模的文档数量,又特别限定了期限,只凭属下一个人,要顺利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还请胡刑房能再派两个帮手来,哪怕是帮着搬运整理文件,都能帮属下提速不少。”
听到温小筠这话,胡栋材忽的抬头,八字小眉毛一瞥,几乎看不见瞳仁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温小筠,眯得更细了。
他冷笑一声,“我这个刑房胥吏也就只有一个帮手,你一个小小书吏又是什么身份?还敢张口跟我要人?你当咱们刑房是什么地方?!
安乐窝还是你家热炕头?来活儿了还不能累着,分散开匀着干?
这次的任务虽然是典史大人临时指派的,可本来也就是咱们刑房的分内事务。再者说了,杀人犯强盗山匪们杀人越货,作奸犯科还会紧着你的功夫来吗?
今天是一个大案子,要是流年不利,一天发生几个凶杀案的时候都是有的。那么多案子,那么多公文堆叠着一起砸过来,你是干还是不干?”
听到这里,温小筠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胡栋材虽然确是在故意刁难人,但是他的话却没有说错。
杀人犯作案根本不会挑时候,依据《凤鸣律》即便是一县县令,在得到凶杀案的消息都必须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现场,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什么线索都要提前排查,什么公文都要在第一时间整理完毕的小书吏了。
胡栋材此话唯一的漏洞在于,案件卷宗的整理工作本来都应该是在第一时间随行随记的。
古代案子记录用语都极为简洁,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将凶案现场,死者特征等一系列细节记录清楚。
极少需要全部誊抄清理,所以杨典史给她使得绊子就在这里。
可是这一个理由,并不能被温小筠提出来直接质疑。
县衙可以说是一个王朝里最小的行政管理单位。
并不像上面那些大衙门一样有专门的推官职能,把各种刑事案子分工出去。
一县之内的各种凶案,甚至各种民事小案子,都需要县令本人处理。
其中与一县治安有关的,还有典史辅助办理。
而这次要办的案子,不仅直接关系捕班与兵房衙役兵丁若干条人命,对于整个滕县的安危都有着致命的威胁。
所以杨典史亲自出场,高标准严要求的命令刑房重新整理文件,一点问题都没有。
想到这里,温小筠纵然心里仍有不甘,却还是只能低下头,朝着胡栋材躬身道:“胡刑房的话,属下明白了。属下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看到温小筠这么快就服软的样子,胡栋材脸上却掠过一抹意外的疑惑。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点疑惑抹去,再度低下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温小筠运足了一口气,直起身就朝着胡栋材指给她的那个书架走去。
胡栋材头也不抬的说道:“总之活是派给咱们了,你心里也别不服气。耷拉着个哭丧脸,瞅瞅你那十八个不忿的样儿,要是给典史大人看见了,指不定还要给你补上什么漏下的活计呢。
话又说回来,典史他老人家其实已经很体谅咱们了,不然今早儿突然打进衙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案子就够你跑断腿儿的。到时候该查的小案子一个不能少查,档案房里的文案工作还是这么多,可才真是会把你给活活累死呢!”
已经开始收拾的温小筠听了这话,伸去堆叠文册的手不觉一顿。
她忽然发现事情似乎有哪里很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