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沈羽书盯着画面中的眼神越发专注起来。
旁边的何若微也无声地注视着楚时渊记忆中所展示的一切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画面里的洛寄风和坐在病床上的沈羽书有相似的地方。
这种想法没有来得奇怪,但是又完全无法将其从脑海中挥散。
何若微又想到,那个目前已经被很多人所知的, 沈羽书正是周远的转世, 这件事。
有没有可能,沈羽书或许和画面中的那个叫洛寄风的年轻孩子, 也有什么关系呢?
何若微想到这里的时候, 就主动制止了脑海里仍然试图发散的想法。
一是觉得如果真是那样,那沈羽书的前生,未免太过凄惨。
别人一般要么善人, 要么是恶人, 他就不一样,他是悲剧……
何况此时画面中的洛寄风,也已然做好了换敌军一月不攻城的准备。
洛寄风出城的那天, 晴空万里, 若不是城外有两军交战产生的尸体,正散发着各种腐臭的气息,恐怕也会让人赞叹一句,果然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洛寄风是一个人走出城门的。
他心中也不曾对城内那些想要把他送出去的人,有任何怨罪之心。
只是有些惭愧。
这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起源何处,亦无从谈论。
只是他在想,或许是愧疚吧。
此一去, 再无归来的可能。
和楚时渊说明自己想要整个大楚彻底改姓时, 洛寄风是期待未来的。二者一并前往战场时, 他也在想着,凭借着这场会让人惊掉眼珠的战争,又能给楚时渊换来怎样的荣誉。
唯独这一次,洛寄风所能想到的,只有楚时渊醒来后,得知自己已经死去时所产生的崩溃情感。
楚时渊看起来尤为不重感情,至少对于皇族中人来说,确实是如此表现的,可他又最重感情……
天上的阳光刺得洛寄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一步一步地向城外走,敌军身上的嗜杀之气,还有盔甲上的鲜红,都是大楚子民的鲜血。一月之期的约定……又是否存有反转的可能……其实洛寄风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选择相信楚时渊。
这是最后一次相信他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的身后,是痛彻心扉的丞相,是老泪纵横的老军师,是神色茫然的小兵,是大楚所剩的最后一块净土。
洛寄风步伐迈动的速度并不快,但这段并不算远的路程,依旧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彻底走完。
敌国的人将视线放在洛寄风身上时,无不露出了恨不得生啖他血肉的神色。
洛寄风也早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因此即便被架在刑架上,面色也不曾出现过任何变化。
此时敌国将军手里正拿着一条长鞭,注视着洛寄风的时候,眉毛皱得像是能夹死苍蝇。
“殿下说,你若是愿意加入我军,过往所作所为,便既往不咎。”
洛寄风没答话,但这便已是答了。
不过真正在大庭广众下行刑之前,那将军却说:“你要是真点头了,我反倒要笑话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把洛寄风收为谋士,大楚都已经快要灭了,若是为了在早前攻楚,他作为谋士,还是有必要的。
只是现在,却根本不是必须。
“从始至终,我等选择把你交换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让整个楚国的人都看看,他们接下来必然会落到的结局。”
鞭打,烙印,不给食物,长久地悬挂于刑架上……
这些,洛寄风早就知道。
从来到敌营开始,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少年,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只要知道,你们会选择遵守承诺就够了。”
“我用我交换,你们一月不攻城。”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线极浅。
所谓约定,一般都是势均力敌的人所构建的关系。一方过强另一方过弱,那么所谓的约定,不过就只是强者向弱者的单方面退让而已。
他们也可以随时选择不再“退让”。
洛寄风也同样知道这一点,他只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赌敌军的仁慈,是最为愚蠢的行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但他赌的并不仅仅是敌军的仁慈,以及楚时渊的不会死去,更多的反倒是潜藏在一切情感下的极致冷静。
他真正赌的一直都是,敌国的目的不是灭楚,而是并楚。
游牧民族的最大弱势处就是,人少。
过于稀少的数量,让他们只能待在草原。可两国之间,在未战时也仍有贸易往来。中原的各种奇淫巧技,一直都是敌国想要取得的东西。
因此注定了他们或许敢在边境做出屠城之举,但真正深入中原时,却绝对不会做到那种地步。
但即便细化分析到这种程度,谁也没有办法确定,手持刀刃的刽子手,何时会落下自己手中的武器。
不能祈祷入侵者有良心,那么该做的就是,进行所谓的利益置换,同时也给对方提供一个,能让目前的大楚有一口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