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父亲疯了。
顾琼很快就确定了这个信息。
顾父是那种精神上的癫狂,理智上的正常。非专业人员,根本无法对他的症状进行缓解,何况顾父也没有任何想要自救的想法。
自己该怎么办?
顾琼在过去根本无法得到答案。
而她的弟弟因为先天性失明,其他感官过于明显的原因,也清楚自己的父亲,或许会因为母亲的遗愿表现出一副爱他的样子,可私心里,仍然是充满恨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顾知白,顾母不会死。
生物学家孕育的后代,在孕育的过程中,当然会进行孕检,其实早已经在顾知白还是个不算大的胚胎时,就已经查出他会患有各种先天性疾病。
但他的母亲却认为不该让这个孩子,还没有感受到这个世界就要离去,所以她选择生下。
顾知白无法评价这是好是坏,但他的到来,引来了顾母的死亡,对于顾父来说,就是最不可接受的东西。
此后多年,顾知白都是在自己姐姐的照顾下长大的。
因此即便知道自己会被注射k30,说出口的话也不过只是:“我现在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因为打针哭了。所以姐,你也不用太担心我。”
没有任何光泽的眼睛弯了弯,就像是不能反射太阳光的月亮。
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顾琼最终尽量将自己的心情收敛起来,她只是说:“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不管是K30的不确定性,还是自己的情感,甚至包括越来越不正常顾父。
她都会尽快调整好的。
她是姐姐,总不能让弟弟担心。
顾琼主动走到顾知白的面前,伸出了两只手扯住了他的脸。她微微低头注视着那没有任何神采的双眸,平稳跨过变声期的声线,已经具有了成熟女性的沉稳。
“就算因为打针哭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有笨蛋大人才会给流泪的孩子定义懦弱或者胆怯。”
顾知白保持着被扯住两边面颊的样子笑着说:“我、知、道了。”
知白真的很可爱。
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是会下雨的晴天。
他在很多时候看起来都不像是个12岁的孩子,至少正常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还在为小升初而烦恼的同时,可能还会和朋友们玩弹珠。
而顾知白,只会待在看不见太阳的寝室里,摸着盲文书,在察觉到她这个做姐姐的情绪不对时,交付一个温暖到能让人心都平静下来的笑容。
顾琼牵着顾知白的手,走向了注射室的同时还告诉他说:“等你的身体好了,就直接去上初中吧。”
“到时候我们知白一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的,不过就算是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那姐你不去吗?”顾知白歪着头,顺着顾琼的力道向前走。
“天才是不会和凡人待在同一所学校里学那些早就会了的东西的。”
“这样说话感觉好中二啊。”顾知白又笑了。
“不过没关系,如果姐你是天才,其他人是凡人的话,那我就是天才和凡人的连接点,是妖孽和世界的枢纽,是……”
顾知白没说完,他有点委屈地捏了捏顾琼的手指说:“我的词汇量,还不足以让我陪你一块中二。”
“这也太尴尬了吧。”他又笑。
顾琼觉得研究室里最亮的一直都不是,那些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千瓦时的白炽灯,而是顾知白的笑容。
“没关系,只要我知道,你是我和世界之间的牵绊就行了。”
母亲死了,父亲疯了,弟弟又患有各种身体疾病,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顾琼存在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呢?
或许就只是这个会对自己露出笑容的弟弟而已。
她们的面前,就是注射室了。
会发生什么?
顾琼在最初是抱着K30已经有着足够完整性,才踏进去的,她带着自己的弟弟,亲眼看着他的手臂被尖锐的针扎了进去,然后推进那些透明的液体。
再然后……
是无法想象的噩梦。
k30,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已经有了无数版研究的基因药剂。
顾父被骗了。
顾琼也被骗了。
k30是基因药剂,只不过是第一版,刚刚能被定义为基因药剂的药剂。
在k30出现之前的所有研究,都不能被称之为基因药剂的研发。
而k30在运用在人体之前,当然在无数动物身上做过实验,可只要没有经过人体试验,就完全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具有雇主想要的那种作用。
法治时代可不好去外面随便绑人做研究。
那么呆在研究室里的一家三口,就是最合适的人。
顾父来到这间研究室,已经足足有了五年,应届毕业生都毕业了五届,又有多少人会顶替他的位置,让他逐渐在这个世界丢失自己的痕迹?
何况他们想要下手的还不是这个在国际上有一定影响力的生物学者,而是他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儿子。
……
顾知白躺在床上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