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固然会有向上走的想法,但当时却绝对不会对有孕在身的皇后动手。”
“据我从母亲和父亲对话中偷听的信息来看,当年圣上深爱丽妃,欲将其封为皇贵妃,享受后宫之主皇后的全部待遇,事后此事才发生的。”
“皇后贵为内阁之女,又怎么可能会情愿自己和一介花魁,处于同一位置。”
“宫中事要千万,个中人生于其中,便足以品尝世间一切苦味。”
“何况当今圣上年轻时,虽贵为太子,其他兄弟却各有才能,时时刻刻觊觎太子之位。是以,即便他再如何宠爱一名女子,也绝对不可能让那女子的子嗣,危及所谓正统。”
“我猜你应当不懂我在说些什么。”洛寄风将撑着下巴的双手伸出,接住了一片从冷宫大门房檐前半部分落下来的雪花。
“我……”楚时渊低喃出声。
洛寄风眼睛弯得更为明显了。
可通红的脸蛋以及骤然冲上喉间的咳嗽感,还是让他狠狠地咳了好几声,中断了楚时渊原想继续说出去的话。
“喂。”过了一会儿,洛寄风喊道。
楚时渊抬头看着他,像是默片的眼睛里,此时却映出现了洛寄风的身影。
洛寄风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他告诉楚时渊说:“我要走了。”
“你或许不明白我所说话语含义,但我仍要解释一番。”
“这叫礼仪。”
洛寄风说:“不予你我身上多余衣物,在于我若受寒严重,有可能身死。而你冬日寒雪,一冻六年,不会轻易死去。”
“告诉你那些你可能不知道的消息,也仅仅是因为这些消息属于我的无故揣测,人心不能积事,为了不让那些过于驳杂的信息在我心中堆积过多,就只能说给你听啦。”
他沉默了一会。
又说:“不要把我当成好人。”
洛寄风摇摇晃晃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那些拿着书籍和戒尺,嘴上念叨着知乎者也的夫子了。
“今日一刻相遇,足以被掩盖进寒天大雪,我与你相遇之事,除你我与天地之外,定然无第三人可知。”
“所以……”
洛寄风从台阶上挪到了楚时渊的身边,他伸出自己已经被暖到温热的手,贴在了楚时渊冰凉刺骨的脸上,黝黑的眼睛盯着楚时渊,洛寄风告诉他说:“明年今日,请一定还要活着。”
说着,这个突然闯进楚时渊那无色彩世界的小球,就自顾自的挪着小身子离开了。
后来京城传言,当朝丞相独子洛寄风,因参加太子六岁诞辰,着了雪,一病三月,使丞相告假多日,不涉朝堂。
其后,文臣一脉势力,与丞相相关者,竟有十之其三,流放外地。
官员间相传的消息是,丞相不站在任何皇子那边,当然也不属于太子一脉,只位于当今圣上身后,属天子近臣。
独子身弱,老妻怀孕时中毒,受残毒折磨多年,同样身体不适。
是以,此人可用。
丞相之位,日后竟稳坐数十载。
无人可知,这最初仅是——其子洛寄风,着雪病三月。
那时,楚时渊还没有名字。
那时,洛寄风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父亲选择一博。
又过三年。
楚时渊八岁了,他一如既往地没有名字。
那时刚过八岁的洛寄风,已经是京城里有名的神童,可惜被大夫断言,活不过双十。
这样一个孩子,在众人眼里,最多也只是感慨一句,命运多舛。
三年已过,洛寄风于太子诞辰患病,病重三月之事,也算是过去。再度来参加太子诞辰之日时,他并未忘记三年前被自己不算利用的,利用了的另一个孩子。
故而洛寄风被其父带往宫中赴宴时,还故意多穿了几件衣裳。
这次,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解下这些衣物,交予楚时渊。
那时楚时渊依旧坐于台阶之上。
他看起来只不过比些年前,身量大了一些,却也不是很明显,甚至比经常病重,先天不足的洛寄风还要弱了不少。
只不过这一次,洛寄风带来的不只是衣物,还有知识。
“你即相隔三年还不忘我,我也应当该让你活得更好些。”八岁的洛寄风说道。
眉目间的沉稳和宁静,已然可见成年时的风华。
他教楚时渊学字,送楚时渊武学典籍,每一月寻机会进入一趟宫中,一年也不过只见十二回。但每一次再见,洛寄风都能发现楚时渊身上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长高了,身量更加结实,也变得不再那么沉默寡言,但他的眼睛里,依旧只有这个看起来比他矮了一头的瘦弱单薄身影。
这一年里,洛寄风寻遍了机会,往宫中带入楚时渊练武需要的药材,甚至还搭上了一位秀女的关系人脉,不时向对方出主意如何争宠,使其愿意帮忙向冷宫转送各种资源物资,却又始终把控着对方的人生,不足以让她彻底出头。
洛寄风有时会告诉楚时渊一些他不明所以的话。
“我善于算计人心,甚至初遇就算计了你,却也断然不知,终有一日自己会不会被他人算计……”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