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虚子几乎以为自己要和师侄动手了。
他也确实是做了这个准备, 所以才冒着触动阵法的风险,亲自以本体上了寒苍峰。
虽然鸿虚子心中早有预料,但当真毫无阻滞地通过那阵法笼罩的范围之时, 他还是心情复杂。
鸿虚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终究对着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挑了一下唇,笑:“我就当这阵法年久失修, 坏了。”
只是在继续往上的时候,心里到底更添了一份重量。
那个老古板师弟到最后还来来回回警告别带坏了他徒弟,到头来不还是把法阵撤了?
这可是寒苍峰唯一一根独苗苗, 他当半个师父带大的亲师侄。
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
这会儿两人相对而立,眼见着清冉单手握住了凝霜的剑柄, 鸿虚子也熄了继续带人闲扯着兜圈子的打算。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道:“正好、咱们师叔侄两个也许久没有交流感情了。”
他这话说的轻松,但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虽说是差了辈分的师侄, 但是鸿虚子可不敢放松警惕。
可是就在鸿虚子身上的气势凝练,整个人的气机都锁定了清冉、正蓄势待发的下一瞬, 对方手中的凝霜却不见了踪影。
全没防备清冉还有这种做法的鸿虚子:???
!!!
这是清冉?!
那个直来直去、打个架都不会使阴招的清冉?
他会干出这种事和“偷袭”没区别的事来?!!
说实话, 鸿虚子有一瞬的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师侄带坏了”。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刚才并非“声东击西”的伎俩, 对面人那一瞬间苍白下去的面色,让鸿虚子立刻察觉不对。
清冉,他……
解除了自己和本命剑的剑契?!!
这并不难猜, 修为到了清冉这地步,能让他一瞬虚弱到这地步的事并不多了。清冉又一向不愿表露弱势,也只有将神魂硬生生的撕裂,将仿若半身的本命剑割裂开去, 才让他支撑不住到显露如此狼狈之态。
“你……”
鸿虚子艰难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但是喉咙像是塞住了一样, 说不出更多,连思绪的运转都有些迟缓。
解除了剑契。只有剑契吗?
那道神魂契……
鸿虚子想要问,却觉得这话问出来像是生生地将人的伤口撕开再在其中搅动上几下一样,实在是血淋淋的残忍。
对面的人却像是已经累极,重新坐了下去,阖眸休息。
鸿虚子僵硬了好一会儿,才艰涩道:“你又何必如此?”
那神魂契的事,他这几日虽说一直在劝,但却从来没有指望过靠几句话就让清冉改变主意。自家师侄是何等执拗的性子,鸿虚子一清二楚。若是劝能劝得动,早在当年就不至于做出只身封印魔龙的事。
可这次他却这么“轻易”地改了主意,鸿虚子可不觉得是自己的几句话起了作用。
他要是真有这个能耐,万年前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师侄到这地步。
无非是“舍、不、得”罢了。
——终究舍不得那人同他一道踏上绝路。
看着对面清冉的模样,鸿虚子不知是颓然还是消沉地叹了一声,再一次轻声低喃,“你又何至于如此决绝?”
这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对面人仍旧是那如落霜凝雪一般的冷淡模样,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鸿虚子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本就是清冉一贯的作风。
不给自己留丝毫余地。
明明他已经告知对方,自有他人寻解契之法,他偏偏选了最决绝的那一种,甚至连本命剑也一起剖离下……莫说清冉本就撑不了多久,就算他这会儿神魂完整,经这一遭恐怕也时日无多。
他从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想要同那人一块儿走。
这大概是这个无欲无求的师侄有且仅有一次的私心。
鸿虚子倏地有些茫然:他这几日的劝解,真的是对的吗?
凝霜去了何处,又择了何人为新主。
这关系到封印稳固,鸿虚子应该关心的。
可他这会儿突然累极了,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去在意。
说到底,几万年都已经过去了。
修界代代有天骄出世,没道理将事情都压在万年前的老家伙身上。
鸿虚子深深看向对面阖眸不语的师侄一眼,长叹:终究是孽缘。
(因为搞砸了事情正在精神海里和宿主痛哭流涕的系统:?)
*
任绎抬手去碰凝霜的时候还有些迟疑,他不确定自己这会儿披着大号的马甲能不能和对方沟通。
但事实证明,剑灵对神魂的感应要比人类敏锐得多(也可能是任绎的封印技术太菜),任绎的手指刚刚碰到它,凝霜就剑身嗡鸣,立刻做出了回应。
[他……杀……]
剑灵的心智本就不成熟,又基本没有说过话,这会儿和任绎的沟通也只是零零碎碎完全不成含义的单字。
但神魂交流本就相当玄妙,任绎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