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鸿虚子在另一边拖着剑尊, 但也不知能拖延多久。
燕萧二人自知时间有限,现下没那个闲工夫给他们一点点体味过往,在稍许调整之后, 镜中的画面便飞速流转起来。
燕朔云也算是彻彻底底地旁观了一遍阿绎当年是怎样去贴人冷脸的。
自己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被人这样冷待,燕朔云只觉得他这会儿没有过去与萧寒舟“切磋”一场,已经看着现在情况实在紧急,又加之自己这些年的养气功夫已经极好的份上了。
萧寒舟的脸色也不好看。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终于亲眼看见了阿绎当年为他做了多少:怕他走火入魔,四处搜集有凝神静气的灵器, 又担心他修行过度,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让他暂时放下修行之事、外出放松,为了赠他一柄趁手的长剑, 四处搜寻材料和拜访各地铸剑师, 反倒对自己的琴并不放在心上……
阿绎在背后做下了这一切,但是却永远摆出既轻松又随意的姿态,少年时的他居然当真对这些一无所觉,坦然受着阿绎的好。
他配不上阿绎。
萧寒舟忍不住这么想,但是他同时又清醒地知道:这些本就不是给他的。
——这所有的付出原本都是阿绎给另一个人。
当年的他享受的一切,实际都是偷来的厚待。
可笑的是,身处其中的他却并不知丝毫珍惜。
萧寒舟禁不住扪心自问:是因此, 自己才有了现在的报应吗?
*
燕朔云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心平气和地看到最后,可是当看见秘境之中,萧寒舟为取灵材招惹了妖兽, 反倒惹得阿绎以身相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拔了刀。
镜中的任绎背着身, 三言两语地就将萧寒舟打发去炼化此次秘境所得。
可等到另一个人一走, 他就再也撑不住软下身去, 在方才离去之人没注意的地方,他的背后已经被血浸了透。
燕朔云胸膛起伏,在几次深深的吸气之后,终于勉强用拇指指腹将刀柄压了下去,那截雪亮的锋芒重新隐没于刀鞘之中,燕朔云缓缓将那口气吐出。
——他、现、在、还、不、能、死。
燕朔云近乎一字一顿地在心底这么告诫自己。
只是接下来的情况却让燕朔云越发控制不住自己身周的杀意。
当年的萧寒舟为报家仇自是竭尽全力提升自己的实力,他天资极高、既不缺毅力又不缺悟性,对自己又能狠得下心,修行之路一直都非常顺畅。但是想要最快的提升实力还得要有足够的资源,好在萧寒舟的运道都是极好,除了阿绎的鼎力支持,他自己也有不少机缘,因缘际会之下有不少所得。
只是关乎自身修为,资源这东西在修界可谓是人人争抢。萧寒舟既得了好处,那必定有他人受损,他夺了多少人的利益就遭了多少嫉恨。短短几年时间,他几乎把修界能得罪的势力都得罪了个遍。
这情况下,萧寒舟还能安然修炼,那必定是有人为他四处奔走,替他抵挡了仇家。
燕朔云目睹着任绎再一次因为萧寒舟的带累身受重伤,握着刀的指节已经泛起青白。
到了这地步,燕朔云反而冷静下来。
他非常平淡地想:这次之后,就算萧寒舟侥幸逃得一命,他也要让人走不出这个秘境。
同样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无所知的桩桩件件,萧寒舟的脸色已然惨白。
不是他配不上阿绎。
而是——
他、根、本、不、配!!
*
等到萧寒舟旁观到自己当年因急于求成而走火入魔,听到丹氏医修的那一句“需要道骨”的时候,萧寒舟终于忍不住往前伸了手。
——不!别答应!!
刀芒擦着萧寒舟的手掌而过,倘若不是萧寒舟本能的向上抬了一下,只怕这会儿他整只手都要齐腕断掉。
掌心被席卷的劲风划出一道细长伤口,鲜血滴落,萧寒舟却恍若未觉。
身后传来了燕朔云的寒声警告:“只有一次机会,你看清楚了再选。”
进入到过去的时机只有一次,即便这会儿燕朔云真的恨不得活劈了眼前的人,他也得忍着看到有把握让阿绎答应和对方结为道侣的时机。
思及此处,燕朔云直觉的心头的那股气堵得越发厉害了,就连脚下地面都现出隐约的裂痕。
好在经这么一句提醒,萧寒舟也终于冷静下来,他一根一根地蜷起了手指,沉默地放下了手臂。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压抑得可怕,燕朔云唇角抿得死紧,下颌紧绷得像是石头。
但是镜子中的人却全不受外部影响。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是过去。
——是已经发生的、早已铸成“事实”的过去。
燕朔云就看着镜中的任绎连片刻犹豫也无、以一个近乎轻易的态度就答应了那医修的要求,好像对方要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灵石。
燕朔云别开了脸,他怕自己再看下去真的要忍不住提刀杀人了。
只是眼睛看不见还有耳朵,他听着那边断断续续的闷哼,便能知道任绎剜下道骨的痛苦,听见那强作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