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昏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微弱的光和桌面上的台灯灯光混杂在一起,看的人晕头转向。
纪含烟强撑着眼皮,右手拖着鼠标不停操作。
良久,按下“Ctrl+F1”截图发给客户。
她猛地靠向身后的椅子,阖上眼眸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做完最后一页PPT。
什么首席设计师,还不都是给甲方打工的卑微社畜?
要不是看对方夜班加急单报酬给的丰厚,要不是房租和爷爷住院的医药费还没着落,谁会接这种折磨人的活儿干。
现在只希望客户不要再提什么要求,别再让她一页PPT改五遍。
五分钟过去了,对话框那头还没有动静。
纪含烟放下心来,缓缓起身,揉揉久坐后酸痛僵直的臂膀。
刚转身,又听到一声消息提示音。
她转头扫了一眼屏幕,果然是那位难缠的客户。
轻叹了口气,但是认了命。
没办法,客户就是上帝,只能坐回去接着改。
【您看这边还能不能够再简约大气一些呢?】
然后是一条长达五十七秒的语音。
纪含烟揉了揉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强撑着脑袋看对方发来的要求。
多亏电脑登录能够自动语音转文字,不然让她深更半夜听一条一分多钟语气带着三分不满七分轻蔑的语音,还不如让她现在离开人世。
再次打开Powerpoint,盯着页面发了三秒的呆。
手上的鼠标灵活移动起来。
但突然——
动作骤停。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女人的脑袋没有支点般无力下坠,重重地磕在桌上。
眼睛紧闭,失去了意识。
屏幕上的对话框还在弹出消息,但却没有人回复。
这位客户,今晚注定得不到这份“精心完善”的文件了。
……
仍是夜。
窗外的草木都快要入睡,但医院里的人步履匆忙,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家属,都在争分夺秒和时间,不,死神赛跑。
耳边响起阵阵脚步声,她意识渐明,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
眼皮很重,没力气掀开。
一阵刺痛在大脑皮层肆意蔓延,磅礴的信息扑面而来,压得她更喘不上气。
纪含烟很想挣扎,也极力在挣脱。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里只有一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面容憔悴,脸庞瘦削,精致的五官都因为苍白的脸色减了几分姿色。
怎么回事?
纪含烟的思绪从疼痛中剥离了一秒,脑海里闪过这个问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眼前仿佛流淌过一场电影,主角是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只是出身和经历大相径庭。
她从青涩的初代面试到一步步选拔,在舞台上大放异彩,最后夺得头筹,爬到现在华语乐坛数一数二的流行音乐女歌手。
中途有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有过和朋友姐妹放声大笑的快活,也有过寥落一人冷冷清清在月光下寻找灵感的孤寂。
还有,声色犬马的晚宴,背地里不明不灭的钱色互换。
虽然如此,脑海里的这个她自己,永远只是冷眼旁观,看透但不说破。
这要多亏这辈子投的好胎。
因为这位和纪含烟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从还是一颗小小的受精卵开始,就赢在起跑线上。
不像社畜的她从小就要背负家里的重任,这位原主是真真正正的含着金钥匙出生。
一生下来就坐拥爷爷奶奶奶和舅舅一家分别送的三套房产,身价快要过亿。
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赚不到这三套房产。
真是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虽然过度丰腴的物质条件就意味着乏味无趣的生活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最后,记忆在她完成最近一次演出的后台现场戛然而止。
……
纪含烟感觉到有股热流浸润她的血管,意识和身体终于合二为一。
眼睫微微颤动,一用力,终于有光透进眼眸。
她试着挪动手掌,感觉到有东西束缚。
撑起头一瞬,看到了自己被包裹严实的手。
一旁的吊瓶还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输液管连着她手的这头,被纱布和一块很硬的板子撑着,前后夹击,让她没法舒展右手。
纪含烟又看了一眼。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东西,应该是固定可能会动来动去、不小心碰到针管的小孩子的吧。
她是二十三岁,又不是三岁。
单人病房里设施齐备。大门隔绝了外面的兵荒马乱和焦急等候。
只有零星光点顽皮地溜进来,潜伏在病床一隅。
借着微弱的灯光,纪含烟看清了空荡荡的病房。
除了她,没有别人。
墙上的夜光挂钟时针指到五,时间还早,她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潜意识在悄悄消化这荒谬的戏剧效果。
她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