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讹传讹,为君分忧,才是道理。”
“太子教训得是。”三、四、五情愿或不情愿,都得奉手以示受教。
皇帝看着面前这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面上没什么表情,连半点儿为人父的喜悦慈爱装都不装。
闻敬行完礼,直起身来,说道:“说来奇怪,这忽然闹起山贼来,还都有谣言说是与皇子有勾结。尤其是邹山,我听说邹山以前从未有过山贼为祸的说法,这忽然就冒出来一伙山贼,还杀了朝廷派去的兖州监军,着实奇怪。”
他在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不动声色观察每一个人的反应,最细微的动作都尽量不错过。
闻旭就不用看了,以他的脑子是不可能做出这等杀局的,别人就算知道什么内幕也不会同他说,他这么爱嘚瑟的人,指不定别人说完他转头就嘚瑟得人尽皆知了。
太子闻端面色有薄怒,如果不是他特别会伪装,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对此事不甚了解,济阳江氏恐怕不是垫背的,就是对太子阳奉阴违。
三皇子闻绍,虽然不明显,但他的确是在幸灾乐祸,不管何人所为、因何而为,只要太子倒霉,他就高兴。
殿中所有人里让闻敬在意的,是皇帝。
闻敬有一瞬间捕捉到皇帝在听到他提及邹山时,皇帝喂鸟的手有停顿了一下,就像是……人们在听到非常在意的人事物时,下意识反应了一下,又飞快掩饰。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便又再试探了一句:“徐州乃我宋国龙兴之地,又临兖州,邹山就在徐、兖两州交界之处,照理说,不该有山贼,难不成邹山有什么宝贝,让山贼铤而走险。”
“行了。”皇帝放下手中喂食的勺,拿过宫人呈上来擦手的锦帕,边擦手边道:“今日之事,你们二人都有错,罚你们抄书,禁足半月,可有不服?”
四、五一同行礼:“儿没有不服,谢父皇教诲。”
皇帝还想再教训几句明辨是非兄友弟恭之类的话,然看到姿态恭敬的闻敬,他一下子就不想说了,摆摆手叫他们出去。
四人行礼告退。
在退出显阳殿转身的那一刻,闻敬朝御座看去,然而离得有些远了,他看不清皇帝了。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邹山山贼会不会是皇帝搞出来的,意图挑起襄阳席和河东柳相抗。
皇帝不喜太子,拉太子垫背,也不是不可能。
或许这就是皇帝做的一个局,杀柳氏郎君,挑起席氏柳氏对抗相争;嫁祸太子,离间太子与外家河东柳的感情;损太子名声威望,到时候顺理成章废太子,立他最喜爱的三皇子为储君。
闻敬这么想着,越想越停不下来,越想越觉得可能。
就是他被囿在深宫,能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能打听到的都是些传了十七八遍传得都快走样的消息。
他原想借闻旭大闹一场,把太子勾结山贼的说法钉成三皇子诬蔑的。若能成,说不定太子会觉得他有用而用他,他就不会再这般被动,什么消息都是他最后一个知道。
闻旭确实挺好利用的,他都成功了一半,最后却在皇帝这里折戟了。
皇帝厌恶自己。闻敬从来都知道这个事实,却是第一次实实在在感受到这份厌恶。
还是幼童的闻敬期待过皇帝的父爱,可深宫之中,他活着都是一件艰难无比的事情,那份期待早就被苦难磨得一干二净。
皇帝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也不认皇帝是父亲。
如此,挺好。
可就在他计划好想要摆脱困囿,眼看有成功的希望,却因为皇帝的厌恶生生掐灭。
闻敬意识到——皇帝,他血脉上的父亲,是他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
他要想摆脱困囿,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那他所有的计划最该围绕的就是皇帝。
皇帝是君是父是强权者,闻敬之于皇帝只是一个蝼蚁,皇帝可以无视蝼蚁,而蝼蚁是绕不开眼前的庞然大物的。
闻敬回到平就殿,告诉殿中宫人内侍他被罚禁足,叫人紧闭殿门,他去书房抄书。
抄了一个多时辰的书,闻敬平复了心中的郁闷不甘,斗志十足地重新计划起来。
绕不开皇帝,就索性围绕皇帝。他先头在显阳殿猜测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做文章,要怎么去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