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朝廷命官几乎是前后脚被山贼劫道, 还都是士族子,巧合得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更能叫人吃惊的还在后面。
接连好些个州县都上报了山贼之事,言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 消息传得之快之广,委实不同寻常。
还听说,柳氏郎君身陨的消息传回建康时,他父亲直接在朝堂上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剑指席荣席司徒。
席荣一派岂是示弱之辈, 不纠缠是谁杀了柳氏郎君,御史台将那身陨的柳氏郎君枉法的罪证当廷奉上,就差没有直说那柳氏郎君死有余辜。
柳光庭一派自然不会认下这些罪证, 直说此乃伪造。
双方争论的焦点从谁害死了变成柳氏郎君究竟有没有枉法。
伪不伪的, 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柳氏郎君人都死了,这些罪证的真假还重要吗?
这一局,是柳光庭轻敌,败得不冤枉。
局面对自己不利,柳光庭暗中叫人进言,言各地山贼横行, 骚扰百姓,该下令剿灭山贼才是。
此言得到不少人附和,争论的焦点又回到了山贼之祸本身。
附和之后, 却并没有着落。
剿灭山贼,为民除害, 说得容易, 做起来难。
山贼的规模, 所在山林的地形,战力如何,以及背后有没有人等等,太多的东西问摸查清楚。
而且,各州的兵源不一样,有的战力强如荆州兖州,有的弱得别说是兵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还有就是调兵的钱。
每一次军队调动,每一次战争,都意味着大笔的银钱支出。
连年战争,即使是最富庶的宋国也难以支撑。加上修行宫,修园子,皇族宗亲各种让平头百姓难以想象的奢侈生活。户部尚书一笔一笔当场算给众人听,就问哪里还有钱能挪给剿匪?!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不管吧?!若因此而民怨沸腾,恐怕又是一次起义。”
“也不能这么说,不是不管,而是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究竟要怎么个从长法?我们能从长,百姓能吗?你们是没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吗?”
“那百姓议论不就议论,无知百姓知道个什么啊!”
“好,那我就说,万一因此发生了起义,该怎么办?!我们宋国真不会被他国耻笑?!”
这话让众臣皆沉默。
许久,忽然有一人发言:“如果,下官是说如果。咱们的小神童不是剿灭了太华山山贼,被百姓追捧,为山贼忌惮。我们可以让小神童去剿匪,想必山贼听到她的名号,就直接投降了。”
此人越说越觉得可行,畅想种种小神童一报名号,山贼就弃械投降的美好画面,说得停不下来。
等他终于停下来,就见廷上文武百官都有各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
他心生忐忑:“下官说错什么了吗?”
“你觉得你有哪句话说对了?”席瞮作为朝中最年轻的中书舍人一般不会轻易参与廷议,一旦说话必须要言之有物,此刻他实在忍不住,出言嘲讽:“堂堂朝廷命官,竟叫个九岁的孩子去给你剿匪,你可真有能耐。”
那人不服:“那不是小神童么,你没听大街小巷怎么传说她的!”
席瞮也不跟此人纠缠,只道:“既然小神童帮你剿匪了,那你这身官服和俸禄,也叫小神童代劳吧!”
那人还想争辩,被一旁同僚扯了下衣袖,他看了眼席瞮,又把目光转到列班最前面正襟危坐的席荣,不敢再说,可到底不甘心,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着:“怎么是帮我剿匪,这能是帮我吗?”
这个听起来离谱的提议,在有心之人推动下,很快就传遍各处。
百姓们一听,小神童要帮大家剿匪,那好呀,那好呀,不愧是百姓爱戴的小神童,太感动了。
“无耻!无耻至极!”席府里,席矩把桌案拍得砰砰响,“竟想出叫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去剿匪的主意,无耻到这种程度,当世罕见!他们如此无能,也别当这个官了,趁早让贤回家。”
席荣摇摇头:“你这是气话。”
“父亲,我这不是气话,这是实话。”席矩脸都气红,“叫一个九岁的孩子去剿匪,那养着他们这些朝廷命官做什么?起义造.反就担心他国耻笑,叫一个九岁孩子去剿匪,怎么就不担心他国耻笑?我宋国是没人了是么?!”
席荣摇摇头,笑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此事并非真要一个九岁孩子去剿匪,而是逼迫兖州呢。那柳氏子去兖州监军,偏偏死在了路上,你说巧不巧。然而更巧的是,颂儿也在上任的路上遭到山匪劫杀,可颂儿又平安无事。”
“父亲,我哪能不知道这是想针对兖州针对二弟针对我们席家。”席矩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激动的情绪,三个呼吸之后,平缓失败,暴躁道:“可也没有拿一个九岁丫头来做文章的,太不要脸了!”
席荣笑道:“谁让她是小神童呢。”
席矩更暴躁:“那个‘小神童’的名头是怎么来的,朝中谁不知道!”
席荣还是摇头笑。
席瞮在一旁听了许久,等席荣席矩不再说话,他才出声道:“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