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题泄露一事既然已经闹到了明面上,那么彻查就已经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真正让人举棋不定的,则是彻查的人选。
“微臣以为,事涉国本,不容小视,当令三司彻查此事,以正朝纲。”吴王进言道。
“圣上,微臣以为不可。”郑鸿当即出来反驳,他似乎意有所指道:“此次科考的副考官之中,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之子在科考的考生之列,刑部的宋侍郎与大理寺的段少卿又是主考官之一。纵然举贤不避亲,可是科举事涉国本,兹事体大,绝不能有一丝的冒险。”
苏长泰亦是附和,“是啊,郑将军所言有理,如今三司之中,有两司的高官已然牵扯进其中,再令其查案已是不妥。这两司的官员,理应避嫌才是。”
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皆是不服,但是奈何自己有瓜李之嫌,辩驳不过对方。
这一点,就是孟颂延也没办法出来反驳。
而且他这话意有所指,瓜田李下的官员其实何止是两司高官,要知道,这回的副考官人选可是孟太傅与吴王亲自拟定。只不过以苏长泰的资历,并不敢明着跟这两人叫板罢了。
管知压住眼底的得意,又看了容治一眼。
容治抿了抿嘴,他知道管知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示意他开口的意思。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三司的官员再无与他的一争之力,只要他稍稍争取,他就能负责这个案子。
只要按照管知的要求查下去,他就能顺顺利利的平步青云。
事情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纵然知道神策军绝不会放过詹歧睿,但是依着管知的性格,应该是会在科举场上,借着人赃并获才对,不会这么早的出手啊。
这必定还有人在其中推动。
赵妤……
容治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这望京城中,不仅有为非作歹的宦官,更有数不胜数的暗探。他们蛰伏在暗,等待时机一步一步的蚕食北齐。
“圣上,微臣有一事禀报。”容治最终还是站了出来,他清逸的面庞上满是正色,可是他的话,却与他的正气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其实微臣在前些时日,途径一家食肆之际,就见到了有人疑似售卖考题。只是微臣毕竟不是考官,不知考题,而科举之事又牵扯到两部高官与皇家颜面,微臣不敢轻易上奏,恐扰圣上清听。于是便越俎代庖,擅自调查,本来今日刚调查出一些眉目,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上奏,郑将军就先行一步。”
他的话,奉承而又攀咬。的确像是一个宦官党羽。
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听到他这话,恨不得直接将人撕碎,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敢轻易上奏”,显得他们多凶神恶煞似的。自己却踩着他们上位,成了清正直臣。
御史台也是三司之一,容治这个时候开口,其心思昭然若揭,他不仅是想要将活抢到御史台,更是想要将事情独揽。
元嘉帝面色讶异。
管知似乎也是颇为惊讶,他说道:“竟是如此吗?圣上,御史台亦是三司之一,容御史既然已经在调查,那不如便将此事交于容御史,容御史并未牵扯进考题售卖之事中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圣上,万万不可。”吴王连忙开口,他深深的厌恶宦官及其党羽,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嫌疑,他连忙开口说道:“圣上,此案涉事颇多,又岂是一人之力可以为之?且又涉及到六部高官,容御史年岁尚轻,焉能服众?”
“不知吴王可有更好的人选?”管知笑问道。
“孟太傅老成谋国,难道还不足以察此事?”宋云岩抢先开口。
容治皱眉,吴王与孟颂延皆是暗道不好。宋云岩不提这件事情还好,这要是一提,岂不是给了管知借题发挥的理由。
而管知的得意之色险些溢了出来,他面露犹豫的说道:“太傅为国为民,忠君体国,自是不容置疑。只是,科举考题在此之前只有圣上与太傅知晓,而后便用封条封起。圣上自是不可能泄露的,奴婢虽信任太傅,只可惜兹事体大,又岂能不慎之又慎?任何牵涉其中之人,只怕都要查,又如何能让太傅担任查案之人呢?”
换句话来说,这件事情闹到现在孟颂延的嫌疑最大,凭什么叫他来查这件事情呢?
他们之所以不提孟颂延的事情,就是看在孟颂延德高望重,可是你孟颂延自己应该有自知之明才对啊。他们不提这件事情,你自己还要撞上来,未免也太不要脸面了。
而且这话还有一重意思,孟颂延德高望重,又是帝师之尊,又有谁敢查他呢?可若是不查,又该如何服众呢?
话说到这里,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孟颂延身上,他不得不站出来表态。
“在考题上封之前,只有微臣与圣上知晓考题内容。事到如今,其实微臣的嫌疑最大,不过微臣自信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惧任何探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慢慢的摘下来自己的官帽,将自己的官帽与玉笏郑重的放在地上,“微臣愿意暂卸官身,还望圣上应允。”
元嘉帝一惊,他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到如今的地步,看着殿前人老迈的身姿,他的心中倏忽生出几分不忍来,“太傅何必如此?太傅当初将詹歧睿之事告之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