毖浔驾着马穿过林中道路来到更深处的密林,天阴残卷提前被她握在了手里,谨防暗处的袭击。
马嘶吼着不愿意继续向前,尾巴暴躁地摇摆不定。
毖浔和它在密林入口僵持了一瞬就决定翻身下马,“你走吧。”
她拍了拍马的背,让它掉头回去。
毖浔伴着远去的马蹄声口中念念有词地踏入密林深处,揪住天阴残卷的一角抖动,瞬间在原地塑造出一个幻境。
幼苗拔地而起,野兽四散无踪,天地倒置,阴阳逆转,这块地方很快变成了个崭新的模样。
待幻象散去,毖浔杏眼上长长的睫毛微颤,似乎不敢确定眼前的景象。
她又回到了村口!
监察司的官员来来往往,在认真地做例行的巡逻等事宜,天色虽晚,但村内到处都是亮敞的火光。
很多熟面孔在毖浔眼前经过,张泽路甚至停下脚步和发呆的毖浔搭话。
“毖浔,你怎么回来了?碧玉说你一个人去闯密林,我们派了好几个人跟着过去了。”
毖浔脸色难看地退后几步,拒绝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女人的靠近。
她一言不发,沉默地绕开了张泽路,往村里走。
很显然,这是在请君入瓮,但毖浔必须得闯一闯,为真正的村子里的人搏得一线生机。
毖浔手腕一转,心中念诀,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卷轴幻化成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紧握着这个发烫器物,似乎只要念动它就会迅速淬上烈火。
毖浔心中渐渐有了底气,她回头向张泽路问道:“碧玉今晚吃肉了吗?”
“啊……我不知道。”
“我要去见碧玉,你给我带路。”
张泽路看上去很不情愿,“你现在怎么怪怪的,算了……”
毖浔没有放过去见碧玉的路上时任何一处细节,可惜她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个幻境太逼真了,与记忆中无差。
张泽路还没有把毖浔带到今晚碧玉去巡逻的地带,她们就提前见到了人。
村内最宽阔的地方,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在一条长凳上,分列在前的还有两坛骨灰。
一个是白煞施法陷害的吴柔的骨灰,另一个是死去很久的黑煞的。
三巫站在碧玉的身旁,静待命令。
“今日,崔六目无王法,蔑视监护之职,残害孩童,依律当斩!”
碧玉的佩剑一天之内第二次出鞘,剑身嗡鸣,与主人煞气共振。
崔六人头落地,滚到一边,被丹桓一把提起来,放入一个造型奇特的翁中,合上了盖子。
碧玉向三位巫女吩咐道:“开始唱词,把崔六的命和魂都献给黑煞。”
“帮兵我头顶着房扒脚踩着椽,左手拿鼓右手拿鞭哎哟喂~~”
红发巫女左手拿鼓,右手扬鞭,舞姿轻快优美,就连手上的东西也跟着摇曳生姿。
蓝发巫女和黄发巫女头上都顶着红盖头,衣着也穿得是喜庆的大红色,分别站在两个骨灰坛前。
“脚采地头顶着天,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摆上香案送诡仙~~”
毖浔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劲,非常阴冷粘腻。
红发巫女跳到黑煞的骨灰坛前,蓝发巫女的红盖头下出现了异动,那个头颅越缩越小,像是凭空替换了个人。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从红盖头下传出,听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盛放着人头的翁里“咚咚咚”弹个不停。
长凳上的无头尸体也不自觉地抽动着,诡异无比。
红发巫女的唱词声越来越小,最后每一个尾音都带着些许啜泣。
碧玉将无头女尸解绑,扔给其他人看着,她大马金刀地坐在长凳上,用煞气环绕的佩剑插入地面镇摄全场。
“别怕,继续唱!”
红发巫女一抽一抽地跳着,坚持表演完全程。
毖浔远远地观望,眼中忽然闪烁种种错觉。
她看到端坐在长凳上,背脊挺得很直的碧玉头脸变换,竟是变成一张黑色为底,红六点,白六点的牌九,是天牌。
因为恐惧颤抖着肩膀的红发巫女的脸上留的泪也幻化成六个白点,抚上脸颊的烈火般鲜艳的发丝变为六个红点,她的脑袋也成了黑色的天牌。
她们的头颅古怪地涨大,笨重到几乎要与身体脱节,长方形的牌九活了般要向前跑去。
任凭碧玉和红发巫女的身体被甩上天,牌九头也没有停下步伐,朝村后的山坡上攀爬跳跃,直到两张牌碰撞在一起,回音响彻云霄。
“双天!!!!”
被诡仙上身蓝发巫女用尽全力喊出这么一句,随即将头转向毖浔。
这一刻世界莫名地安静下来,无头尸,黄发巫女,监察司的人无动于衷般静止着,只有毖浔和那个缩得极小的头颅隔着红盖头对视。
“啪嗒——”
红发巫女和碧玉的尸体后知后觉地从天上掉下来,在毖浔面前摔成两滩血泥。
毖浔的白袍被溅得到处都是血,她本人也没能立刻冷静下来,脑袋嗡嗡的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