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这间茶楼,前世她来过多次的。前世暮春里伤愈离开山居后,她收到了乔小姐的来信。在信末,乔小姐说这间浮香茶楼是她家的产业,若想回信,可将信件直接交给茶楼掌柜。于是这间茶楼,就在往后数月的光阴里,成了她与乔小姐的信件中转之地。
但今世,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前世的乔小姐,便是东宫太子,那一日,想是太子听到了皇帝要杀她的风声,故而急闯蓬莱殿来救她,只是最后还是晚了。
纵是赶得及也无用的,皇帝要杀一个人,谁能拦得住!按那预知梦境所示,不仅她与燕王是因皇帝而死,甚至皇帝生母太后娘娘的死,也与皇帝脱不开关系,太子因此对皇帝为人心灰意冷,宁除黄袍遁入空门——若不这般,也许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了!
重生归来,她不愿再走前世路,来日不会去那山居,与“乔小姐”相交通信,今夜也不会去那清晏楼附近,与燕王初遇。这一世,为了前世愿爱她救她之人,也为了她自己,她必得与他们毫无交集,她要好好地活着。
而要好好地活下去,不仅要远离皇室,舅家也不能久留了。前世她曾以为舅父舅母是真心待她,在知舅父舅妈明面上似待她与亲女儿无异,总给她和大表姐二表姐一样的月例,暗地里却另给两位姐姐许多钱使时,心中也不在意,只想着做父母的偏疼亲生儿女理所应当,想着舅父舅母在她成为孤女后,愿收留教养她多年,这份恩情,就已经无以为报。
为此,她才会在燕王示情时,因舅家以恩情相压,没有明拒,而是相当于婉拒地提出那三个要求,只没想到燕王竟真应了。燕王应后,她与燕王之间就只差一道赐婚旨了,舅父舅母为此喜极,欢喜地在家宴中吃醉。
她因关心舅父舅母,亲手煮捧了醒酒汤端去,却不想在窗下听到舅父舅母酒后吐真言,道当初愿意收养她这苟合出来的野孩子,一是因当时舅舅正候缺,怕任由她这外甥女流落街头,会被外人非议参上一本,丢了补缺上任的机会,二是因见她生得好,便也想到当年外祖拿母亲谋的那条道上,将她当瘦马来养,待日后有需要时献与贵人为妾,以作为自家向上攀爬的垫石,却不想她自己竟能攀到燕王,令他们喜出望外。
若不离开舅家,这一世,就算她自己能避开前世命运,也会在日后被舅父舅母献卖给某位达官贵人,走上另一条惨路。是非走不可的,只是自立当有立身之道,她还需深思离开舅家后当如何生计,只能现下先俭省些为日后计,为此才未包雅间,只在这临后窗的角落里坐着。
当静心沉思,可楼下清亮的弹词声,总时不时扰她心绪。当世人好听弹词,浮香楼一楼大堂上就设有一弹词台,上正有一对男女抚琵琶拨三弦,弹唱一段《锁宫怨》,讲那前朝成帝的皇后孟氏,贵为国母,却与臣下私通,以至最后被废被杀的故事。
菱枝犹以为表小姐是在生闷气,她想转移小姐的心思,遂就着这弹词,没话找话说地同小姐感慨道:“这孟皇后真是水性杨花,活活将自己作死了。”
慕昭正因前世之死,对“帝王”成见甚深,闻言轻哼一声道:“如何是‘水性杨花’?皇帝既可三宫六院,后妃因何不能多爱几名男子?!”
菱枝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一时惊得不知回说什么好,结舌片刻方结巴道:“这……这是不一样的……”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道:“成帝……成帝待孟皇后好极,给她一个歌女出身的女子,一朝皇后的尊位,万千宠爱……”
慕昭道:“万千宠爱?成帝后宫佳丽三千。”
因素日表小姐待下和善、不爱讲规矩,菱枝同长她两岁的表小姐之间,说是主仆更像是年少的姐姐同她憨纯的小妹妹。她这会子犟性上来,也不顾上下之分,坚持驳道:“就算有三千,孟皇后也是成帝最爱的女人,若不然也不会坐上凤位。”
表小姐却是看着她笑,“常来咱们院中吃食的那几只小猫,你最爱哪一只?”
才说成帝孟皇后呢,怎忽说起猫了?菱枝脑子没转过弯,愣着回道:“……尾尖白白的那只,就是小姐说的什么‘墨玉垂珠’。”
“既最爱这只,那往后就只喂它一个,这一世只同它这一只猫好,再不逗抚这世间的任何另外一只”,表小姐道,“回去后就将院里别的猫都驱走,往后别再见了。
菱枝一听急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别的猫也各有可爱之处,我也喜欢得紧!”
表小姐看她着急,悠悠放下托腮的手,嗤地一笑。菱枝也有几分慧心,愣愣后转过神来,“小姐……小姐的意思是,我这般,很像成帝吗?”
“不像吗?”表小姐笑看着她道,“成帝对后宫三千的喜欢,就像是对猫儿狗儿的喜欢,他宠爱孟皇后,就像你现下最爱那只‘墨玉垂珠’,孟皇后只是他的‘爱宠’,而不是他爱着的‘人’。孟皇后被废杀后不久,成帝就立端淑守礼的刘贞妃为皇后,没两年他转爱妩媚女子,就又寻个由头逼刘皇后出家为道,转立姿容明媚的冯昭仪为后,这般行为,如何能说他深爱孟皇后呢?”
菱枝觉得小姐似乎说得在理,可又觉与世道正统大相径庭。她正矛盾,又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