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 若是晏君乐还是一国首辅之时,见到了诸葛盈这样优秀、能谋会算之人,一定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她不过略施一计, 便离间了他和皇帝这样复杂的关系。不仅如此,只怕皇帝之间仍不知道实情, 还当是韩氏向他透露了住址,他去带走了韩氏。因此以为韩氏水性杨花,以为自己胆大包天。
若是他的晏恕,晏知,或是晏常平,能有眼前人的这般能耐, 晏家必能兴盛百年。可惜了啊。他英雄, 便有个狗熊儿子。皇帝倒是窝囊废, 偏偏生出了个这样怪物似的女儿来。
多智近妖。
“你阿爹可不如你聪明。”晏君乐仍要刺诸葛盈一下,“你简直像是你阿娘与宣明太子生的。”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指责陆晚亭的贞洁, 更是说她未出阁时便周旋于裴初骤和宣明太子之间,何其恶毒。谁不知道, 以诸葛盈的年龄, 分明就是皇帝的女儿, 这点血脉无从驳斥。
可他不知道, 这句话对诸葛盈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她从后世而来, 什么女子贞洁,什么血缘纯正, 俱是屁话。说的好像有个诸葛晟这样的阿爹是什么天大好事似的。
诸葛盈倒宁可自己没有个那样的阿爹呢。若非如此, 她怎会一开始对祖父是两难的。她这么聪明, 可以是随了祖父, 也可以随了阿娘。
再说,晏君乐又不知道,她马上就要过继给宣明太子了,与他就是父女情分。这话反而伤不了她。
反唇相讥是诸葛盈的本能,对上晏君乐就更不用客气,她笑了笑:“这么说,晏恕这么蠢,倒是随了我父皇,晏大人,您的儿子怎么不像你呀。”
晏君乐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自己的脑门上。他完全可以确定晏知、晏常平都是他的孩子,本来晏恕他也可以确定的。可是叫诸葛盈这狼崽子一说,他也没脸。诸葛盈真是好样的,我说她一句身世有问题,她就说我儿子是皇帝老儿的种。
你晏君乐不是自诩聪明么,怎么生了个蠢笨儿子,哦哟,不会是你家夫人韩氏红杏出墙了,真的和皇帝假戏真做了吧。
晏君乐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诸葛盈借着说话期间又随手给了他几鞭子,这种屈辱他还从未受过。“你来见我,只怕也有想知道的吧。”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诸葛盈露出似乎感兴趣的样子:“什么交易?”
晏君乐道:“你我也并非第一次做交易了。上次你从我这讹走的一万五千两,是不是到手了?”
太上皇从旁听着,心中暗自点头。阿盈的确在掉换皇家血脉那次事件中见过阶下囚的晏君乐,以养了晏恕多年的名义要走晏君乐了一万多两。
诸葛盈深知他旧事重提,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信用,“是又如何。”
“此次我也不敢说要保住多少钱财。只要你保住我的性命,让我苟活,我便将那批火器的去处都告诉你。你抓回了顾言也没用,他给了我,却不知道我用于何处。”
诸葛盈有些好笑地看向他:“晏大人,你未免想的太轻松了吧。你谋害我大伯,又企图造反,再加上你我之间私怨,就这么一批火器去处,你把我当什么?”
价码不够,晏君乐继续加码:“不止如此,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藏在朝中的卧底么?”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了。诸葛盈窃笑一声:“你晏君乐的人,我多花些时间,也可以摸清楚,还需要你交代?”
说起来这晏君乐可不厚道,别人追随他,愿意给晏大人抬轿,他倒好,转头给人卖了。不过,晏君乐如今是彻底不要脸皮了,只想着苟活性命,自然是不管这些个官场规矩了。
晏君乐脊背发凉:“你究竟想要如何?”
诸葛盈却仿佛说起了另一件事,忽然起头,让晏君乐毫无防备:“你和我父皇合谋害死了宣明太子,可裴初骤穷追不舍,险些查到你们,于是你们一不做二不休,借着北疆战场害了他的性命。通敌叛国是会上瘾的,与代王合作了一次,你们放心多了,于是两年后要对靖远侯下手,依然找了代王。真是从一而终啊。”
她的话不无讽刺。可晏君乐却全身发凉了。她怎么会知晓这件事?皇帝!定然是皇帝那个笨蛋暴露了!太愚蠢了!
诸葛盈来见晏君乐却不全然是为了给晏君乐几鞭子和添堵的,她是来试探的。晏君乐虽然不愿意说,可刚刚才一时而过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慌张,被说中了旧事,故而全都涌到了他的脸上。
诸葛盈心下更确定了,看来她推测没错。
晏君乐不言语,只怕是不想承认。
诸葛盈却道:“你是活不成了,你晏家也要身败名裂,你可尽兴了?”
晏君乐早在太上皇让人将他关在宫里暗牢,而不是在大理寺的时候就知道,这对祖孙打的好算盘,不叫他出去见人,无声无息就定了他的罪过,也省得他吐出诸葛晟的脏事来。
哈,他们倒是有心保全诸葛晟。
他忽然万念俱灰,放声大笑起来:“你父皇也不是个好东西,却因为身份,得以活命,得以安享荣华富贵。我只是输在了身世不好,因此一旦事发,便保不住。”又看向诸葛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