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只觉得好冷, 冷得他浑身直打颤,像是骨头里的温暖都被寒冷鲸吞蚕食了一样,真的好冷啊, 现在难道不是夏天吗?
哎, 现在是夏天吗?
胡楚有些不大确定,寒冷已经快把他的脑子冻僵,或许他就要死了吧。
死?
胡楚下意识紧紧抱住了自己,其实死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没有社交, 人生唯一的意义好像就是艰难地活下去。
对啊,他好像有点太累了。
对, 他真的好累了,每天都要被那些吵吵嚷嚷的苍蝇声折磨, 每天都要精打细算地吃饭,哪怕超支十块钱, 都会让他捉襟见肘,甚至因为没有家人, 即便他已经努力揉捏自己的形状去适应这个对他不太友好的社会, 可就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能欺负他。
太讨厌了,他也不想每天都对人笑,不想住在阴暗的九号楼里, 不想每天睁开眼睛就要考虑钱钱钱,为什么别人就那么幸运呢。
算了,要不摆烂吧, 反正也没人期待他能活出什么好样子来,也不会有人对他的死有任何的悲伤,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
没必要了吧,下辈子再来过吧。
反正,人活不活都那样,不是吗?
胡楚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又沉了沉,就像被丢进了深水里一样,他只感觉到自己越坠越深,越坠呼吸越急促,朦胧中,耳边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和的女声,甚至这声音对他而言,有些耳熟。
“阿楚,醒醒。”
“阿楚,快点醒来。”
“阿楚,不要睡!”
“阿楚——”
阿楚?是在叫他吗?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啊,诶?不对,好像是有过的。
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跃入他的脑海,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二年级,家里开着全班人人都羡慕的小卖部,他还有一双对他很好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啊,胡楚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那天爸爸带着妈妈开三轮摩托车去进货,他也一起去了,也一起翻进了景江河里,黑沉的河水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只感觉到有人不断地朝着他过来,还有人在叫他,可他太小了,连一个扑腾都没有,就直接往下沉去。
景江河的水,真的好冷啊。
他不想再回到这里了。
诶?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回到这里呢?
胡楚又陷入了疑惑,于是他尝试着开始扑腾起来,可人在水中,剧烈的挣扎只会让人越坠越深,这里的河水已经几近墨色,好黑啊,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算了,不管是回到哪里,都算了吧,反正……他也快死了,不是吗?
明白鬼和糊涂鬼,都是鬼,死得糊涂些也好,反正他这一生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在意的东西。
管他呢,胡楚又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死了一样。
唉,就是可惜了陈老师,他难得碰上陈老师这么认真负责的老师,本来还以为……
诶?不对啊,陈老师是谁?
他应该认得他吗?
胡楚脑子又冒出了一个疑惑,怎么问题这么多呢?
他虽然觉得死没什么好怕的,但糊涂成这样,下了地府,岂不要又要被人取笑?或许,还会被人说连自己怎么死的不知道!
这可不行,胡楚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到了最大。
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瞬间,濒死的意识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潮气洞穴里,胡楚眼睛的赤金色渐渐褪去,露出本来黑棕色的眸子。
胡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陈老师左手裹挟着一道红光,朝他肚子迅猛袭来的场景。
“陈老师!”
为什么要打他?!
胡楚想要躲开,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老师一拳揍过来。
哦,原来他是被陈老师打死的啊。
胡楚说不上多么难过,但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待许久,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相反,一股热意忽然从他肚子上发散开来,随后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非常霸道且野蛮地扫空了他骨髓里的寒冷。
好暖和啊,胡楚觉得自己身上都出汗了。
于是他又忍不住喊了一句陈老师,而这次,陈老师终于回应他了。
“醒了啊,那别睡了!”
陈清淮见少年终于褪去赤金色美瞳,心里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差点儿人就救不回来了,胡楚要是再不醒,恐怕就得跟这方洞穴融为一体了。
按照老头子的说法,景江河底下的东西,神鬼莫测。
换句话说,一旦牵扯到景江河,整件事情就不能用常理去评判,此处洞穴与胡楚气脉相连,准确来说,是与胡楚体内的镇物相连。
如果不把两者之间的联系斩断,少年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请符人能看天地万气,却看不透任何一人的命数命理,陈清淮无法判定少年是否真正还活着,即便他已经用灵气在少年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