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松本回高天原其实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如果不凑巧撞上了觅本他就要做好在高天原出事的准备,所以宇迦将目的地选在了宅邸外的湖边。
一月的风还带着些许霜气,拂过湖面泛起一阵波光, 只穿着单薄丧服的松本被冷风激到打了个喷嚏。死灵成为神器后就恢复了生理反应, 器型的时候还好, 人型状态下是很容易感冒的,这就是宇迦为什么要带他回一趟高天原。
神社里很少备着全新的衣物,宇迦的生活标准很高, 所以也不可能给自己的神器神使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从夏本那天去仓库领取个人物品就能看出来, 他对这方面已经严格到了专门给仓库布下扩充空间、保存物品的神术。
缘本看了眼抱着胳膊搓起了手臂的松本,把自己的外套脱下丢给了他, “先穿上,宇迦大人,我回主宅一趟。”
织本回去的话要是遇到了觅本肯定甩不掉他,缘本略一思考就选择了最优解。
“嗯,再去厨房带些饭菜来, 我们今天都没吃午饭。”
“是。”
被缘本的外套兜头罩住的松本将外套扯下来后动了动嘴, 最终还是没说话把外套穿了上去。缘本的体格比他大一些, 穿起来倒真的有点穿哥哥衣服的感觉。
宇迦给他扯了一下袖子,“好一点了吗?蹲下来吧,成为神器后你就恢复生前的感知了,会感受到寒冷和饥饿,如果不注意的话可是会吃苦头的。”
松本顺着宇迦的话蹲下身, 他拢着身上的外套将腿侧挡住尽可能地多遮挡一些, “那我现在这样, 算活着吗?有活人的知觉, 能感受到寒冷和饥饿。”
宇迦肃着脸说道:“严格来说,是活着,但已经不是人类了。成为神器后你们也相当于失去了轮回的机会。如果再次死亡,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会珍惜地使用你们,也希望你们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什么。”
松本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发表感想:“……轮回啊,轮回后也是从零开始吧,那样的人生和现在的我又有什么关系?”
织本附言道:“我同意,既然我的时间只走到现在,那我也只看得到现在,就不必去管其他时间的可能性了。况且,能延长我所知的现在,赚的是我才对。”
宇迦笑着点头,“你们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所以我也会将属于你们的东西物归原主。”
*
宇迦原本对自身生命的概念很模糊,可能还没有比对一株稻子的生命概念清晰,因为神明是可以换代的,这一点让他模糊了生死观念。
其实不只是他,大多数的神明都是一样的。
惠比寿在他们搭档的那天曾经和他说过,如果第二天发现他换代了,不用惊慌着急,只要对他重述一遍他们私下的约定就可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就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会换代一样。
事实也确是如此,在他们搭档后的第二个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外貌最多十岁的小号惠比寿。
之后也是,惠比寿再也没活过百年。如果不是岩弥让他放宽心,惠比寿换代的事和他无关,宇迦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获得了克煞搭档的特殊权能。
每一次惠比寿换代,宇迦都会按照他说过的话,给新生的惠比寿复述一遍他和前代惠比寿们那些私下的约定。
从搭档到现在,他已经将那些逐年增加的约定复述过十次了。
从幼童,到少年,再到青年,接着是中青年,一眨眼又回到了幼童。
惠比寿像是走进了一个圈环,终点既是起点。
宇迦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惠比寿头发变白的样子了,他自己是在父亲和兄长的规劝下维持着二十岁的外貌,就像武神们一样将身体维持在巅峰状态。惠比寿会把自己的外貌年龄限定在中老年以内,因为他觉得商业巨头的年龄要稍微大一点才有威严感,纯属是个人刻板印象了。
但可惜的是他的换代太过频繁快速了,基本长不到中老年。作为搭档的宇迦就和惠比寿的道司一起,一直重复地看着他慢慢长大成连鞋带都不会系、上楼梯也会摔倒的大叔,又一转眼变回了穿着新的儿童西装的孩子。
比人类还快的更替,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中有一次是在宇迦去探望惠比寿时正好遇上了换代,重新诞生在家中的惠比寿穿着纯白的狩衣,仰着头询问自己的道司,“你是谁?”
岩弥那时的表情,真如看透了一切的老人一般颓丧,他跪下来对神主说道:“岩弥,我是您的道司,岩弥。欢迎回家,惠比寿大人。”
宇迦也是在那时突然升起了对自己生命的疑问,如果羽椿和缘本听到新生的自己询问他们的名字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很难过吧?难过到周身萦绕起悲戚的气息,就像岩弥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时宇迦仿佛推开了某扇大门。
现在的我,我的生命,我的记忆,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绝对不能抛弃的事物。它们或许比我想象的要更重要。
在感受到“天”明里暗里施加的压力后,宇迦更是急躁起来,甚至想到了更危险的情况——如果我被讨伐换代了,那重新诞生的我又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