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虽然渐有暑意, 但天气连雨,清晨的湿气中依然夹着轻寒。
早朝上那一连串的旨意颁下, 昭示着皇上的雷霆之怒, 只令人人自危,看向应翩翩的目光也少了几分轻视,而多了敬畏和郑重。
应翩翩出了大殿, 走下湿漉漉的白玉阶, 抬头一望,面前的层叠宫阙在朦胧烟雨之后尽收眼底。
原书之中,他虽多赴沙场, 少在京城, 但到底官居高位,也曾经历过无数个相似的清晨,有时亦会恍惚, 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挣脱。
但实际上, 物是人非, 早已经改换新生了, 只是前路茫茫, 亦如在这雨雾之中。
背后有人扬声唤道:“阿玦!”
应翩翩侧身回首,微微致意:“宣平侯。”
喊他的人是傅英, 身边还带着一脸悲愤, 敢怒不敢言的韩耀。
应翩翩站在原地,等着两人走到他面前,原本有些臣子还想上来和他攀谈, 见到这两边的人撞在一块, 都识趣地加快脚步, 速速绕路离开了。
傅英行至他身侧, 深深地看着他,叹息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此不择手段,狠毒阴险,不该是你做出来的事情。你爹爹虽然兵败,但一生做人堂堂正正,到死不堕威名,你……真要就此让他蒙羞?”
应翩翩含笑道:“我是听着宣平侯的教导长大的,所以性子不像家父,像宣平侯。阴狠毒辣,卑鄙下作,口蜜腹剑,虚伪无耻。”
韩耀面露怒色,咬牙低声道:“混账!”
自从应翩翩意识觉醒以来,所有的事态就在一点点地脱出傅英的掌控,一开始,傅英还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为了跟傅寒青耍性子搏关注才会一再胡闹,可如今,应翩翩步步进逼,使得他们损兵折将,狼狈不堪,他也再不能等闲视之了。
想到要被流放的妹妹,以及那一大堆的烂摊子,耳听得应翩翩如此讥嘲,傅英眼底沉怒,倏地抬手,一巴掌朝着应翩翩脸上掴去!
未等傅英的手扇到,应翩翩猛然侧身一避。
傅英却并不是一时气怒冲动才要打他,落空的手掌倏地闪电般下落,将应翩翩两手手腕一并擒住,另一只手掌抬起来,依旧往他脸上扇去。
“你爹去的早,是我没教好你,对不住他,今日我就来替你父亲好好管教管教你!”
“啪!”
这一声响,却不是打在应翩翩脸上,而是在傅英抓住应翩翩手腕的同时,应翩翩巧妙地一转,左臂已经从对方的挟制中挣脱,抬手恰好接住了傅英落下来的巴掌。
随即他将傅英的手臂反向一拧,同时脚下勾绊,斜身在傅英肩头上一撞,已将他抵在了身后汉白玉砌成的宫墙上。
傅英曾经在战场上也是名悍将,自不会如此便任由应翩翩挟制,冷斥一声“无礼”,闪电般翻腕,顺着应翩翩的手臂经络捏住他几处大穴!
但下一刻,便听应翩翩沉沉一笑,低声道:“叔父,别动。”
韩耀失声惊呼,傅英眼角余光下移,看到应翩翩手中捏着一枚金钩,钩尖对准了他的咽喉,在日光下反射出一线寒光。
他们皆无带兵刃上朝之权,应翩翩这枚细细的金钩应是在衣袍上作为装饰之用,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将这枚金钩掰下来的,断面尚且崭新锋利。
“我长大了。”应翩翩半带戏谑,钩尖却慢慢向内推,在傅英的咽喉处划破了一道血口。
“所以——以后在我面前规矩点。”
鲜血渗出来,傅英面色动也不动,冷声说道:“你如今倒行逆施,已经走上邪路,总有朝一日会后悔的。我如今管教你你听不进去,到那时想回头都来不及!”
应翩翩半仰起脸来,叹了口气,雨天里苍白的日光映着他白玉似的面孔,竟像有些怅惘:“一切已经开始,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对我来说是这样,对你们来说也相同……”
他及时收住了尾音中的一丝伤感,慢慢微笑起来:“往后的苦日子多着呢,到那时你们就会发现,现在这点事实在算不上什么。慢慢受着吧。”
这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话语,却像是某种不祥的诅咒,让傅英心中骇然生畏。
应翩翩却已经松开傅英,随手把沾血的钩子扔进韩耀怀里。
韩耀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应翩翩揶揄道:“我厉害吧?”
两人都未回答,他已转身长笑而去。
*
安国公这一支爵位乃是太/祖开国之时所封,皇上虽然手段雷霆,但终究还是留了几分情面,下诏后并未立即执行,而是宽限了半个月的时间,令他们有所准备。
安国公夫人接到旨意之后,气怒攻心,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便挣扎着起身入宫,去恳求傅淑妃。
在她正式前往江陵之前,受封诰命时的印信尚未收回,再加上又有淑妃的准许,侍卫不想得罪傅家,便也没有阻止她入宫,总算令安国公夫人见到了傅淑妃。
“姐姐!”
安国公夫人一见傅淑妃,便再也忍耐不住,伏地大哭,说道:“求您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流放江陵!那种地方也是人能过活的吗?我还要和一帮下贱的人活生生用脚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