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像以往一样练完了她的第一百七十三遍剑法,收剑入鞘走下寂灵峰。
从峰顶下来时需要经过练武场和讲习堂,前些日子太和宗刚收了些新弟子,正在三三两两被师兄师姐带着熟悉宗门各处。
有眼尖的新弟子瞧见孤身走过讲习堂外小径的黑衣少女,她手握一把简朴至极的剑鞘,胸前挂着枚奇怪的桃核做成的坠子,走路的步伐很稳,迈出的每一步都如精确测量过,分毫不差。
瞧着非常有大佬气质。
新弟子不由得好奇问带领他的人:“师姐,那个人是谁呀?”
被提问的师姐和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色,一时没有回答,反而是旁边另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用高傲的语气道:“她呀,不就是宗主收的那个怪胎弟子么,入门数年毫无寸进的那个,我爹跟我说过。”
和雁眉头皱起,本想训斥两句新弟子出言无礼,看到说话的人是宗门长老的女儿,又忍住了。
“啊?怎么会呢?看着不像呀……”新弟子不解,太和宗是俗世传闻中的世外仙门,能被选进门的弟子无一不是根骨奇佳者,更何况还是被宗主收入门下的亲传弟子,不说一日千里,至少也不能毫无寸进哪。
另一个带队的师兄倒是搭了句茬儿:“楚休不是素来不爱出门么,怎么今天有兴致到这边晃悠?”
和雁比他知道得多:“今天是内门弟子选本命灵器的日子,她多半是要去珍宝阁跟其他人一道儿挑选。”
方才说话的师兄一拍掌:“对啦!小师妹不也是今日选本命灵器吗,我想起来了。”说着慢慢降低音量,径自嘀咕,“怎么楚休也要跟着一起……”
和雁闻言看向走远的那个黑色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他们谈论这些话的时候自以为隐秘,实则全进了楚休路过时的耳朵里。
她很明白那个师兄未完的话中包含了什么意思,怎么楚休也要跟着一起——她配吗?
低头看了眼握在手里的长剑,这是八年前她刚入门时师尊给她的拜师礼,与他堂堂宗主的地位相比,这份礼物说实在的有些寒碜了,但师尊当时用手抚着她的头顶说:“借神兵之利固然能所向披靡,但我希望你知道,修行者,万般皆在自己。”
这话八年前她就不大懂,直到如今依然似懂非懂。
握着剑柄将长剑拔出,藏于剑鞘中的利刃已经只剩半截,她每日苦练,这柄剑早就不堪重负了,半个月前在她练剑时迎风喀嚓断成两半,她一直盼着能换柄新的。
可终于到了选本命灵器的今天,她反而没有那么在意能不能挑到合心意的剑了,此去珍宝阁,是想找主持开阁的师尊问清楚一件事情。
楚休“喀”一声将半截剑重新合进剑鞘,在珍宝阁门前停下脚步。
周围雾气缭绕,伫立在密林中的珍宝阁就像某个藏在雾中的庞然大物,每根柱子上都篆刻了符文,像静谧的守护者围拥着数不胜数的奇珍异器。
阁前早已聚集了不少弟子,见到她来纷纷窃窃私语,楚休不必听也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无非是对她一个入门至今还是炼气期的人也能来参加十年一度的开阁表示诧异,但碍于她是宗主的关门弟子,即使心里有嘀咕也不敢放在明面上讲。
长生路道阻且长,引气入体后的炼气期不过是叩入仙门的第一步,炼气往后的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直到最后的飞升,没有一个坎是好过的,太和宗这样几乎雄踞一方的修仙宗门,最差的弟子也起码是个炼气期,像楚休这样拜入宗主门下的亲传,实在不该只有这点实力。
在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背后,有束目光一直追随着持剑的黑衣少女,她自始至终站得笔直,似乎早已习惯了周围人打量甚至略带怜悯的眼神。
“听说这次渺渺师妹也要挑选本命灵器,楚休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有谁的这句话若有似无飘进楚休的耳中,她不知是被哪个字触动了,将右手的剑鞘换到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卡槽。
盛渺渺,是师尊最疼爱的小徒弟,本来楚休是最晚入门的那个,但这小师妹从小长在太和宗,年纪比她小两岁,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最小的小师妹,真正的关门弟子楚休反而不尴不尬地挂在中间,不过也无人在意。
珍宝阁开阁是十年一次的盛会,只有拜入各个峰主门下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参与,说是挑选本命灵器,其实是进去珍宝阁中,让灵器自行择主,择主没有规律,一些已经诞生出器灵的神兵更是难以捉摸,挑选主人全凭喜好,两任主人间毫无相似之处也并不罕见,简而言之就是纯看缘分。
深幽厚重的大门从里头被慢慢推开,身穿青色道袍的宗主德咏尊者站在门口,到他这种化神的修为,寿命动辄以百年计,容貌早已不会轻易随着岁月衰老,就算他打扮得寻常,也独有一种儒雅沉稳不怒自威的风采。
站在他身旁一块儿出来的少女虽面带病容,脸色苍白得过分,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盯着人看时再硬的心也能化作一汪温柔的湖水,折服于她裙下。
这就是太和宗无人不爱的小师妹,盛渺渺。
她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