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猩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干净的青石板上,墨磐盤眼前一片模糊。
他感觉到四肢百骸痛得仿佛要燃烧起来,随后,体内的那把火烧进了他的道心——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凡人懦弱自私,却要求仙修有求必应,你们明明已经跳脱人界,还要受世俗道德的绑架。」
那声音阴柔无比,在如此混乱的场景之下,根本辨别不出男女。
“你是谁?!”墨磐盤怒斥道:“不要装神弄鬼!”
然而对方就像与他共用身体一样,对他的一切想法了如指掌。
「你在怕什么。」
「怕我说出事实真相?还是怕自己意志因真相而动摇。」
「你们镇守九州大陆,每年都有凡人理直气壮地嫌你们难请,主动勾结恶道,等收不了场的时候,又烧香拜佛求你们救世——」
「你以为人界官府就没联络过魔修、上位者就不贪婪更多的权力和财富吗?」
「猜猜为什么仙盟声势浩大地存在数百年,却只能保住江南一带。」
「‘贪’、‘嗔’、‘痴’三毒是凡人永远过不去的关。」
墨磐盤在痛苦和心火的双重折磨下瞳孔骤然扩大。
「而仙修,也不过是折磨自己,造福他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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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花朝、莺时合称为三春山,同理还有三夏山、三秋山以及三冬山。
刑罚院整座建筑恢弘大气、冷肃庄严,一看就是仙盟的机构,破坏了大自然的美感,与三春山的烂漫格格不入。
慕长渊抬头望着牌匾上的三个字,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晚从剑上一脚踏空的尊者严珂。
刚想起严珂,严珂就冒泡了:“刑罚院一带严禁逗留,速速离去!”
说话的是严尊者的一抹分神切片,就附神在建筑物门口威严的守门石狮上。
刑罚院的院长由盟主兼任,平日里沈琢并不插手刑罚院的事务,由首位尊者严珂全权负责。
严珂也是唯一长期活动在下仙界的仙尊,一来年轻弟子容易犯错,离得近方便监督;二来上仙界有盟主亲自坐阵,上仙犯错必须到下仙界受罚,大多数仙尊丢不起这个脸,会更加严以律己。
这一带覆盖了各种精密复杂的法器,以及严珂的神识。
可沈凌夕夜不归宿,慕长渊今晚说什么也要进去找他。
他对石狮子说道:“天枢仙君是不是在里面?”
石狮子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刑罚院一带严禁逗留,速速离去!”
“这仙工智障还不如醒梦铃……”魔尊再次感慨钜子的创新性,顺手摸了两把石狮子脸部的鬃毛。
严珂:......
不是严尊者不让分神说别的话,作为曾经的“告密者”,让魔尊在人界三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别看慕长渊很好说话,那是他做过的恶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严珂曾给他当过三十年下属,怎么可能不知道顶头上司睚眦必报的个性。
严珂恨不得这辈子都别再和魔尊打交道,即便他认为对方什么都不记得——可天道的意志神秘莫测,万一魔尊哪天福至心灵突然恢复记忆呢?
这谁也说不准。
严珂凝息屏气。
慕长渊细细端详着这座雄伟的石狮子,沉思片刻后,忽然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严珂:“!!!”
威武的石狮子顶着两个铜铃眼,差点从石墩上跳起来。
慕长渊又恍然大悟:“噢,是《新弟子必读:仙门门规四千条》的封面!”
严珂:“………”
石狮子经不住这么一惊一乍,第三次驱逐声就小多了:“刑罚院一带严禁逗留……”
慕长渊吊儿郎当道:“弟子今天旷了一整天的课,特来领罚。”
石狮严肃道:“姓名?”
“木兰。”
石狮一本正经地说:“天枢仙君已经为你请了假,说你突发恶疾。”
慕长渊:“……”
但魔尊要做什么就必须做成,从来不会半途改主意。
他今晚非进去不可。
慕长渊微微一笑,伸手摘掉了发顶的桃木簪子,泼墨般的长发如瀑落下。
石狮子没想到他这么固执,眼睛瞪得更圆了。
慕长渊把桃木簪扔在石狮脚下,算得明明白白:“披头散发仪容不整,扫三日刑罚院;乱丢垃圾,污染环境,罚两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数罪并罚,禁闭七日。”
魔尊心想:不知道沈凌夕要在里面待多久,先开七天房,用完了再说。
“……”石狮子瞪着面前过分嚣张的青年。
岂有此理,这厮简直是在挑衅仙盟门规的权威!
石狮子气得当场……就把他放进去了。
看着慕长渊大摇大摆地走进刑罚院,严珂悲催地自我安慰:
罢了罢了,随他去随他去。把这个人形生|化|武|器送去给他师父管教才是最安全的,自己只是一个混日子的打工仙,就不蹚这摊浑水了叭?
毕竟他哪怕做炮灰,仙粉颗粒都不够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