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于整个公司来说缺了点人情味，黑色地板，黑色皮质沙发，黑色大理石桌面。
多亏墙面是白的，要不然闻枝差点以为她被人事部经理绑架到小黑屋了。
办公室的门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从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到途经市中心的北江河。
河流之上轮船缓慢航行，时不时响起悠远又厚重的汽笛声。
所及之处水面波涛荡漾，仿佛撕裂纯洁的月光。
别说，长风的董事长品味还挺好。
等了不到两分钟，走廊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闻枝听的费劲。
…
“你给我找了个应届毕业生做秘书？韩含，你疯了？”
“你叫韩含，就真是憨憨了？”
“就算她做过几十万的项目，可长风的招聘要求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三年的工作经验，如果这次开了个例，以后怎么服众？”
“你别给我瞎扯，不想被辞退就赶紧回来给我解决这件事。”
…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闻枝猜测应该是董事长到了。
想到人事部经理说董事长喜欢安静，她忙后退到沙发前面，端正站姿。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闻枝下意识低头，留给男人黑油油的头顶。
男人似乎对闻枝的存在有些措手不及，他在门口顿了会儿才走了进来。
手机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哀嚎，“陈董，还有五分钟我就把合同签下来了，您等我一会儿！秘书的简历在桌子上，您先看看，万一就被她的履历吸引了呢？”
男人没再听他扮演尖叫鸡，毅然决然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陷入长久的沉寂。
闻枝手抓着裙摆，默不作声地适应着尴尬又黏着的局面。
半晌，她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迅速，但不凌乱。
她屏住呼吸，静等男人开口说话。
男人只翻了简历最后面的工作经验，上面详细写着这位“新”秘书在四家公司的任职经验。
她是传媒学专业毕业的，从大一到大四的周末以及寒暑假期，分别任职过策划部副经理秘书、策划部经理助理、运营部小组长和运营部总经理秘书。
这四年她谈妥过的大小项目，加起来超过七位数。
在同龄人甚至比她更年长的人群里，她确实算得上拔尖。
男人勾勾唇把简历合上，眼神扫过封面时，忽然看到了简历封面上的名字。
蝇头小楷，娟秀的字体如木如林。
那两个字一如既往的好听。
男人惊喜地抬起头，像是打量宝藏一般盯着眼前的少女。
嗓子眼如堵了棉花说不出话。
良久，他吭声，“闻枝？”
久违的声音推开记忆的闸门，少年的背影席卷而来，连带着那道模糊乃至支离破碎的呼唤。
闻枝呼吸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举首，与男人喜悦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来北江之前，闻枝曾设想过很多种和陈厌不期而遇的场景。
然而大学四年光阴匆匆而过，这些场景犹如走马观花，一个接一个地破灭。
所以闻枝放下了，抛弃了，选择妥协了。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释怀的这刻，陈厌还是出现了。
不知是上天给她开的玩笑，还是陈厌给她开的玩笑，总之这样的结局，不是她想看到的，甚至是反感的。
陈厌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彼时男人的少年意气不在，他比八年前精瘦了些，颌面立体感犹如打磨精良的模型。
他的身材骨架大了不少，上衣的肩膀被他衬的挺括宽厚甚是好看，只是与往日那个张扬不羁的陈厌大相径庭。
陈厌对闻枝的突然出现也感到意外，他放下简历，阔步走到她面前。
笔挺矜贵的西装下，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态度。
陈厌笑着垂头，和闻枝保持在同一视线上，“长这么高了？让我瞧瞧。”
闻枝心里憋着股劲儿，自然是不愿意让他如愿。
她毕恭毕敬地后退着和他拉开距离，语气与小时无异。
“陈董，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
陈厌努努唇，还没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又被人大力推开了。
韩含抱着合同疾奔到陈厌面前，把合同塞进他怀里为闻枝争取机会，“陈董，闻小姐真的很优秀！面试那天我还看到有别的公司给她递名片了！”
陈厌不动声色地翻看着韩含商定好的合同，“你回来干什么？”
韩含懵了，“不是您让我回来处理这件事情的吗？”
陈厌合上合同，眼神冰冷，“你是董事长，我是董事长？”
韩含彻底被他的两幅面孔折服了。
“还愣着干嘛？”陈厌瞪他，“出去。”
韩含顷刻间开窍，“我马上走。”他溜得飞快，还不忘带上门。
楼下轮船响起悠长的汽笛声。
如梦似影。
陈厌的语调跟着软下来。
他笑，“什么时候来的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