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亭看着套入拇指的荧光翠绿,眼波微微荡漾。
秦恕不再言语,将旁边的凉椅拉过来坐下,与顾长亭并肩欣赏满池摇曳的清莲。
直到夜幕降临,秦恕才恋恋不舍地告别顾长亭。
临走时,他叮嘱顾长亭饮食要营养,莫吃得太素,缺什么就开口,宫中会送过来。
顾长亭点头应着。
他清透的含水眸像轻幔柔纱缠缚住秦恕的双腿,再迈不动脚步。
秦恕回顾长亭身边,哼哼:“长亭,我不想走了,今夜留宿相府可好?”
孩子般的撒赖放在现在的秦恕身上也不违和,抛开皇帝身份,他一直是那个以退为进,擅长耍赖的东宫少年。
顾长亭抿了口茶,淡淡道:“良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你想留便留吧。”
赏莲聊天时说做帝王不是为了骄奢淫逸的秦恕被这话噎得没了下文。
他有一种理由放纵自己,顾长亭就有一百种方式引他步入正途。
“那我走了。”秦恕磨磨唧唧,嘴上说走,身体不动。
顾长亭挥挥:“走吧,吃过晚饭,我便歇息了。”
秦恕没话找话:“暑热渐重,你难不难熬?我叫人运些冰块过来给你的卧房镇凉。”
“暂且不用。我畏寒,夏日相对好过些。”
也是,他的肌肤冬日总是淡淡的温凉,不舒服时手脚冰冷。
秦恕很有经验地说:“今岁入冬,我做你的暖炉。地龙干燥,烧太旺肌肤易缺水发涩。”
顾长亭颔首听着。
关心的话语是真,拖延不肯走也是真。若等会儿不出门,顾长亭倒是想和这个小赖皮多聊会儿天。
没有人能习惯寂寞,即便有,那是没有等到能为自己驱散寂寞的人。
“子逸。”顾长亭轻唤。
“我在。”
“昨日我整理书籍,储秀名单夹在治国策内……”顾长亭话未说完,只见秦恕麻利地转身挥别,“我走。”
昂长的背影穿过竹帘走远,顾长亭既好笑又心酸。
秦恕值得世间最好的人,最好的爱,他却对病恹恹的自己错爱执迷。
吃过晚饭,顾长亭命仆人准备马车,自驾去了宁侯的别院。
他不确定关押在那里的医者是否还在,猜想不如行动。
那人身上的迷雾很多,且医术精妙,顾长亭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只能亲自独来。
到了门前,大门并未落锁,抬指一摸,没有落尘。
顾长亭定下心来,叩门三次,不待回应推门而入。
那壮汉躺在凉亭里喝酒,独自一人,衣冠整齐,左手提酒,右手把玩着一件兵器。
顾长亭慢步朝他走去。
壮汉掀开眼皮,瞄了顾长亭一眼,又闭上眼睛,说:“今日喜鹊无端吵闹,原来是有贵客登门。”
“月下独酌,大哥好雅兴。”顾长亭走进凉亭。
壮汉嗤道:“大哥叫得真顺口,想攀关系让我给你拔出毒灶?”
“若能如此,最好不过。”顾长亭淡然坦荡,提袍落座,“几日思考,你可想通了?”
“想通什么?”壮汉猛灌一口酒,呛得咳嗽。
顾长亭看出他依然在抗拒,无法说服自己。
待他咳完,顾长亭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你手中的兵器很别致,既有肃杀的寒芒,又有巧夺天工的心思。大哥远离军营仍不忘铁马冰河的岁月,燃魂不灭,待在这宁静阡陌中受憋屈了。”
文绉绉的话听得壮汉心烦,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长亭好整以暇,不紧不慢道:“我想说当今天子才奇思巧,文武双全。你手中的环刃手里戟是他一夜所思,第二日着手打造成型,在操练中不断改进,方显今日的锋芒。”
“你的想象力,创造力、执行力,百试不厌的耐力能与之媲美,我愿助你踏上九阶,坐拥天下。”
壮汉这下听明白了,慧心妙舌的顾相换了种方式规劝自己放下野心,为国效力。
可血海深仇岂能轻易泯灭在唇舌间,日后去地府怎和父亲妹妹交代?
“你不必隐晦劝说,我自知没有做帝王的能力,皇位不是我的最终目标,我要皇家血债血偿。”
顾长亭总算弄清他的动机,果真是寻仇。
如果让他说出痛苦遭遇必会令他更加暴躁,顾长亭稍作沉吟,道:“你若信我,将凶手告诉我,血债我来替你讨。”
“你替我讨?是个好法子。”壮汉点头,“你手眼通天,独得恩宠,比我孤身行事更容易做到,但人我要亲手杀。”
顾长亭并未答应:“皇家犯错,当由国法处置。若人人任意杀戮,天下岂不乱套?”
“你杀没杀过人?”壮汉目光凌厉地盯着顾长亭,问,“上至天子,下至群臣,哪一个的手干净?”
顾长亭迎着他的目光泰然处之,但袖中的手已微微蜷握。
“不回答便是默认。”壮汉森森冷笑,“人人仰望的皓月也有残红时,可你这副病弱身子骨是怎么做到的?秦恕恋你如疯魔,你替他杀人作为回报?亦或是做了先帝的屠刀?秦恕登基前,皇后没少放阴招吧?听说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