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天刚刚转凉,没了七八月的炎热。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空气中都泛着潮湿的气息。青蕊轻轻掀帘进来,见青衣少女伏在珊瑚炕几上描花样子,身旁小丫鬟青宁沿边坐着绣帕子。
过了半晌,予婠才将笔搁下。她抬眼见青蕊侍候一旁,浅笑问道:“东西送过去了?”
她嗓音清软悦耳,极是动听。
青蕊点点头,笑语盈盈道:“照姑娘的吩咐奴婢趁着午后这段闲适的时候去,您料事如神,三姑娘堪堪空下来,见了您送的东西也是喜不自胜。”
三姑娘予嫙是四房唯一的女儿,且是四太太沈氏所出的嫡女。前儿堪堪与临安伯府的嫡次子定了亲,婚期定在了下月。
都是荣郡侯府的姑娘,平日里来往也算得上亲近。予婠便费了些许心思亲手赶制了一幅绣品当做出嫁礼物送过去。
若是上好的金银玉石,头面首饰,予嫙见过的没有上千也有成百,但是亲手所制的礼物自是最打动她心的。
闻言,青宁笑嘻嘻道:“也不枉姑娘费了那许多的心力。”
予婠看了一眼滴漏,见时辰不早了。今儿天气不复往常有阳光,一反常态的阴沉沉的,往日这个时候予婠定要到院子里坐坐的,现下是一点心思也没的。
“瞧着今日沉闷闷的,姑娘不妨到内室歇会儿,您也描了一上午花样子了,别累了自己。”青蕊柔声劝道。
予婠素日虽未有睡午觉的习惯,但此时身子也有些乏累,便应了。
……
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她方才醒来,梳妆打扮一番,便坐在榻上做些女红。
如她这般名门闺秀,女红是一门必修课。女子与男子读书考状元不同,大户人家的姑娘琴棋书画或是女红必要样样精通,将来说亲事时才能得到另眼相看。
其实她的女红算不得出彩的,却也能拿的出手,素日里头打发时间,或是做些练练手也是使得的。
因着今日下小雨,到正厅用晚膳不方便,霍老太太便教人来说,今日搁自己院里用膳便是了,不必去正厅。
青宁带着小丫鬟准备去膳房取晚膳,正问予婠想用些什么,予婠眼珠子转了转,轻笑道:“旁的也就罢了,一碗甜汤是少不得的。”
青宁凑上来,笑道:“也只有咱们姑娘如此喜好甜食了,要知道四姑娘和五姑娘平日里是连碰都不碰的,就怕胖上几斤穿衣裳不好看。”
“一碗甜羹罢了,况且厨房做的并非那般甜腻,哪里容易发胖了。”除了辛辣食物,予婠忌口的极少。
她性子和善,又不如何挑剔,所以厨房的人都说长房的六姑娘最好伺候。像四姑娘予嬿和五姑娘予姵,这两位主儿可都不好伺候,在膳食上面尤其挑剔。
“也只姑娘这般想了。四姑娘人高挑纤细,又如章姨娘一般生的花容月貌,在府里几个姑娘中也不算埋没的。”说着,青宁又撇了撇嘴,“不过性子刁蛮跋扈却是真真的,雎淇楼的丫鬟都说四姑娘人不好伺候,一个不如意就责罚下头人,还摔东西呢!”
青蕊一顿,她挑了挑眉,了然道:“四姑娘是被侯爷宠坏了,瞧她总与五姑娘相争,太太心里也很是不喜,不过看在侯爷面上稍稍忍耐几分罢了。”
大太太与章姨娘不和,四姑娘予嬿和五姑娘予姵耍小心眼在府里早已不是什么秘闻了。
大昭朝最重嫡庶尊卑。大太太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又出身名门安国公府,只不过安国公府爵位并非世袭罔替,而是五代而斩。
如今安国公府当家的是大太太嫡亲兄长,算起来已经第五代了,若还未有什么建树,御赐的国公府就要上还朝廷了。
大太太年轻时仗着娘家鼎盛人也心高气傲,如今娘家愈发败落,从前高高在上姿态的如今也不免显出几分颓败之色。
好在她育有一子二女,前头一子一女都很出息。长子以琮在今春春闱中考中贡士,当时成绩出来的时候不说霍老太太,便是一贯严肃的荣郡侯面上都露了些许笑意。
有爵之家的子孙大多靠祖上福荫捐官做,如以琮一般的出身世袭罔替爵府的凭借自己真本事考功名的实在少,遑论这般有出息的。
再来说大太太的长女,荣郡侯府的大姑娘予嬅,如今是世袭罔替的楚国公府世子夫人。楚国公府圣眷正浓,予婠这个大姐姐在家时便是千娇万宠,虽是女儿身,但聪慧毫不逊色于一母同胞的弟弟以琮。
她心眼透亮,有城府,有手腕。大昭十四年出嫁的,至今不过四年时间,便已为人口单薄的楚国公府添了一对双胞胎,家中家外一手抓,旁人都道荣郡侯府霍家会教姑娘。
偏生让大太太最脑疼的便是幼女,也怪她自己太娇宠了些,纵的予姵性情刁蛮,眼高于顶,又最是惫懒不过的,素日里只知道和予嬿争风吃醋。
但无论如何,予姵始终是正宗嫡女,身份摆在那儿,在侯府自然比起其她姑娘矜贵不少,前头又有一个聪慧无双在京里妇人中素有美誉的胞姐,在以后的婚嫁市场上也很吃香。
“四姐姐和五姐姐的性子都不好相与,不过只要不招了她的眼,倒也无事。”予婠淡淡道。
庶出和庶出都是有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