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一点点泛上心头,曾经在孤儿院里,那位小他九岁,却一直喜欢粘着他的小男孩,他的面孔渐渐清晰了起来,何故端详着狼孩的脸,发现是那么的相像。
时光让他成熟了许多,但很多东西没有改变,比如,那双眼睛……
曾经他也喜欢这么看着何故,眼里满是崇拜,作为大哥哥的何故,可以轻易做到很多事情。
比如,没有人敢欺负何故,何故就是这个院里的大哥大。
而狼孩,只是院里的一个小鬼,是可以被随意欺负的对象。
但是,在他成为了何故的跟屁虫之后,大家就不敢欺负他了,大家都畏惧着何故,连带着他这个小弟,也过上了一段不错的日子。
而在何故的记忆中,这段时光也是值得拥在怀里缅怀的。
他在这个孤儿院里的人缘并不好,他很能打,身体瘦瘦的却很有力量,没有训练过却无师自通有了一点技巧,同龄人打不过他,更小的更是不必说。
他得到了畏惧,没有人敢招惹他,但他却不曾收获友谊。
交不到朋友,这其中,是谁的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云良出现了。
他被院长牵着走进孤儿院,也走进了何故的生活,他有了一只跟屁虫,但他并不反感,反而享受着这种当哥哥保护弟弟的感觉。
孤儿院里的人畏惧他,从而不敢欺负他的弟弟,这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力量的魅力,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珍贵的东西
。
而云良则是用他乖巧的表现,从院里的叔叔阿姨那里得到一点零花钱的奖赏,每次买了好吃的都会跑来与何故分享。
被父母一声不吭带到了这个世界,同样的,没有征询他的意见,他们抛弃了他。
在那之后这么多年,何故第一次感受到了亲情的感觉,他以为今后的生活可以像正常人一样。
他可以走出孤儿院,他很聪明,他会考上一个好大学,赚钱,然后,再想办法将云良从孤儿院里接走,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
但在何故十五岁那年,云良不见了。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出去找了,何故更是发了疯似的满城跑,他们最喜欢去的老城区,翻墙爬上过的阳台,还有那个有着跷跷板的老年活动中心。
都找不到他。
院里的人说,找不到了,他可能被人贩子抓走了。
于是,报了个警,将事情交给警察负责,好像事情就这么翻篇了。
但何故不愿意,他还是发疯似的寻找,他在漳城车流量最多的客车集散地蹲了七天,这是他认为的,最有可能找到对方的地点。
抓了小孩子的人贩子,大概率不敢坐火车,除非有同伙帮他撤退,如果没有,他要自己逃离这座城市的话,来这里的概率很大。
对方有无数种逃跑路线,但何故没办法每个都兼顾到,他只能选择自己认为的概率最大的选项,接下去,就只剩下行动了。
七天的时间,大多数时候是在挨
饿,最终,他没能继续撑下去,他病倒了。
他发了很高的烧,还好院里没有不管他,将他送到了医院。
他被救过来了,也没有留下太严重的后遗症。
但在醒来后,何故发现,他脑海中,前一段时间的记忆变得很模糊,他记得自己生命中出现了个人,后来那个人不见了。
何故找不着他了。
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记忆里。
大脑帮他掩盖了一些痛苦,帮他尘封那段记忆。
何故看着眼前这张还远远算不上成熟的面孔,但已经比曾经长开了太多了。
他双眼微微有点发虚,一股悲伤难以掩制地从心底挤上来,他有点想哭,但半天留不下一滴泪水。
他紧张地想吞咽一口口水,但却什么都咽不下去。
何故猛地回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是一具骷髅而已……
“小良……”何故张了张嘴巴,从那空洞的口腔里传出了粗糙沙哑的声音。
声音沉闷又轻微,但云良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他听见了那个熟悉的称呼!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叫他小良。
他的脸上一瞬间像打碎了调色盘,各种不同的情绪在上面出现,交杂在一起,迷茫,震惊,悲伤……
他的眼眶迅速红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是不是,这位就是自己的大哥哥。
“小良……”何故又叫了一声,这次更大声了,响亮的声音在这只有雪白的世界翻飞,盖过了雪
,压住了风。
“大哥哥!”云良听见这声呼唤,他不再犹豫,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大哥哥,没有错了!
他扑了上去,抱着何故那魁梧的骷髅架子,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泪水、鼻涕打湿了何故的法师袍,何故没有半点在乎,他的心底也涌现了一股浓浓的悲伤,久别重逢,尘封的记忆重新解冻,心酸与感动同时出现,他也想哭,但眼眶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还是那个何故,灵魂始终没有改变,但他已经不再拥有属于人的身体了。
这似乎是一种新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