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皇帝又来了。
别误会啊,是晚膳的时候。
我看着皇帝和长宁在饭桌上相谈甚欢,不禁再次想起白日里陈贵妃的那番话。
然后感叹,“对一个人的偏爱,就是对另一群人的残忍。”这话真适用于后宫。若是做皇后还好,好歹碍于面子,会隔三差五地去走个过场。其他家世一般的妃子盼望都盼望不到。
呸呸呸!在皇宫还要讲究爱情,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就该劝所有妃嫔,把做妃嫔当作一个职业就好。谈什么感情,谈感情多伤人心啊!
“岁安。”听见长宁在唤我,我立刻停止胡思乱想。打起精神快步走到她身边。
我们约好,人前她唤我岁安,我唤她娘娘;人后我唤她长宁,她唤我姐姐。
“清洲哥哥,这就是我从六宫局挑出来的掌事宫女,李岁安。”长宁拉着我向皇帝作介绍。
我立刻跪下,“陛下万福。”
“李岁安,是哪几个字?”头顶传来那熟悉的,带着上位者压迫感的肃穆声音。
“回陛下,是‘木子’李,‘岁岁平安’的岁安。”
“岁岁平安?”
哈哈,没想到吧,我名字的含义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哪几个字,还要多问一句,他真是闲得慌。
“是。”
他闷笑了一声,又继续问道,“是哪里人?”
“回陛下,奴婢是夔州人士。”
“所以,这桌上才有一盘辣子鸡丁?”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压迫感铺天盖地向我袭来。
他这是要向我发难了,我立马解释,“回陛下……”
“清洲哥哥!”,长宁突然出声打断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今日的晚膳皆由我亲自准备。宫里饮食向来清淡,我便打算做点不一样的,让清洲哥哥尝尝鲜。”
他转过头去,对长宁温和一笑,“朕知阿黎心善,但一味纵容这般恶奴,他们迟早会犯上作乱。”
“来人,”张公公应声从殿外赶来,“压入慎刑司。”
一盘辣子鸡丁就让我入了大狱。
辣子鸡丁啊辣子鸡丁,你害得我好惨啊!
白天我还在同情陈贵妃,这大晚上我就该同情自己了。真应了那句话:一个丫鬟不觉得自己可怜,倒觉得锦衣玉食的主子可怜。陈贵妃失去的只是爱情,我要失去的可是生命啊!
看着高出地面三丈,覆着厚重栏杆的小天窗,不禁想到那位大爷也曾待过这深深监牢,绝望的感觉倒也消散了一些。
一枚银杏应时顺着天窗飘了进来,我拖着沉重的脚镣跑过去将那枚银杏捡起,小心呵护于掌心。
“梁子昭可真是幸运,”那熟悉的声音再次自身后传来,“武功尽废、容貌尽毁、双腿有疾,作为一个废人将终身囚于冷宫,竟还有人愿意守在他身边。他当真是幸运。”
“怎么,你很羡慕?”我回头,面带微笑地仰视着他。
“嗯,有点。”他也温和一笑,然后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我手心里的银杏叶。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这道理你应该懂。”
“你是皇帝,你想怎么对其他妃嫔我不管。但是长宁是我妹妹,她对你痴心一片,你必须对她好。”
“可是我眼前人是你啊,师姐。”他的目光从我手中的银杏叶转向我的脸。
我一阵恶寒,“有病”。
他轻笑一声,吩咐张公公打开这牢房的铁门,然后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炮烙,还是挖心?”这些都是他从前用来惩治人的酷刑。
“我怎么舍得。”
“那就把信王身上的蛊毒解掉。”
“师姐,不要得寸进尺。”
“那就炮烙挖心随便来吧。”
“师姐就如此心悦于梁子昭?”他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阴冷,可见是真生气了。
“没有,”我望着他的眼睛,那双与信王一般无二的凤眸此刻倒映着我的脸。我微微睁大双眼,那凤眸中的我就流露出缱绻的神情。
“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应报答。”我听见我的声音温柔似水。
“呵,所以师姐就硬的不行来软的?”他嗤笑着偏过头去,不再看我的眼睛。
“那你吃吗?”
“休想,”他咬牙切齿道,“朕等不及了,想看他的身躯被蛊虫咬得千疮百孔,血尽而亡。”说完,不等我再有言语,他便先一步走出了牢房。
看来他的确不再是那个还留有善心的师弟了。以前他虽然为人狠厉、手段毒辣,但总还是听我话的。当然更以前,也就是他小时候才是最可爱的。不像现在,软硬不吃。
我不是啥聪明人,计划漏洞百出,赌的就是师姐弟一场的情谊。原本的计划是:把辣椒籽掏出,将辣椒皮剁碎做成泥,塞入鸡肉中。为了除去辣味,我还将辣椒皮用醋和盐泡了好久。最后口感与炖熟的鸡肉无异我才端上桌的。
梁子暮他对辣椒过敏,而这个时代辣椒还没有正式传入中原,宫内除了我以外无人会治。为了逼他解掉信王身上的蛊毒,我特意弄了巨量的辣椒,不怕他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