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十里外一处破庙里,萧二郎悠悠转醒。
“二殿下!”
汤遥看着萧二郎睁开双眸,一个箭步冲上来直直跪在了地上。
“汤遥?”
萧二郎稍稍打量四周,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俊逸的少年郎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少年早已不似当年稚嫩的模样,黑色劲装包裹着他如山般的身姿,斧刻刀削般的眉眼像极了汤先生。
汤遥颤抖着嘴唇膝行了几步,眼眸猩红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眼前的殿下一身粗布麻衣打底,外面裹着一层兽皮,脚上的草鞋早已看不出颜色,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了陈年旧疤。
这还是他们那个锦衣玉食中长大的二殿下吗?这些年他究竟吃了多少苦?
萧二郎很快回神,坐直了身子一把抓住了汤遥:
“汤先生……汤先生呢?”
汤遥的眼神渐渐暗淡,脑袋也微微垂了下来:
“父亲他……没了。”
当年,汤先生带着汤遥引开追兵之后,就被追兵砍杀身亡。
临终前汤父将兗王府的令牌交给了他,那枚令牌可以调动一切兗王府势力,他正是靠着那些才勉强逃脱一死。
当年不过十岁的他,四年过去已然长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身上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儒雅俊逸,只剩下浑身的冰冷和杀气。
萧二郎心头最后一点希望消散,他颓然的松开双手无力的垂下了头。是啊,能活着的可能有多小?汤先生当年可是冲着身死去的。豐王筹谋那么久,若不是汤先生机敏又如何护的了他们一家安然离开?
“二殿下!属下终于找到您了……王爷他……”
汤遥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
他们这些年活下来的所有信念,父亲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兗王还有他的子嗣。
萧二郎眼中的光迅速暗了下去,父王母妃死时的一幕幕再次涌现眼前。
这些年他总是让自己刻意去遗忘,他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可直到此时他才知道,父王母妃惨死的模样依然清晰的刻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看着低头沉默的萧二郎,汤遥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枚象征着身份的玉佩,双手举过头顶:
“属下恭迎主子回来!主子,属下等人都一直盼着找到您呢!”
萧二郎眼神定定的落在那枚莹白的玉质令牌上,这是父亲留下的,兗王府一切势力都凭此令牌差遣。
只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连大郢皇权都不复存在,又有谁肯认这一枚小小的亲王令牌?
萧二郎自嘲一笑:
“汤遥,你觉得这令牌如今还有什么作用?”
汤遥身子一僵,随即坚定的抬起头:
“殿下!这是属下活着的唯一信念!是兗王府这些年唯一的盼头!殿下!我们要为兗王府所有惨死的人报仇啊!”
萧二郎眸色渐深,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报仇,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报仇,他时时刻刻都想将那些曾经逼迫、欺辱过他们的人亲手杀掉。
可是,时过境迁,等他和大丫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世上一切都变了。天下大乱,豐王坐上皇位没多久就被人毒死在了寝宫,当年豐王府的谋士刘敬自封高山王扶持了他那个从小就胆小的堂弟上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各地都有乱兵揭竿而起,他们萧家的天下早就没了。
豐王自食恶果,如今他连找谁报仇都不知道,他只想陪着大丫平静度日。
“遭了!大丫!”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萧二郎脸色一白随即站起身,身上的伤口再次崩开,疼的他顿时深吸一口冷气。
汤遥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跟着站起身:
“殿下?”
“让开!我要去找她!”
“她?”
汤遥不解,萧二郎却忍痛推开他快步朝外走去。
“吱呀”一声,破败的大门被他大力打开,外面的风雨顿时灌了进来。
明明白日里还是艳阳高照,此刻竟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而真正让萧二郎震惊的,是大雨中沉默跪着的数条黑影。
心头狠狠一颤,那从兗王府到陈家村一路的尸山血海,就是这些人拿生命给他们铺出来的一条生路。
还有,汤先生……
一双双眼眸无比殷切的看着他,萧二郎心头被狠狠撞击。
是啊,他不想报仇,可他们呢?难道他要让这些拼死护佑他的人永远活在黑暗里吗?
“等我回来!”
他留下一句话,大步朝雨中走去……
身后的汤遥心头一紧赶忙跟了上去,那些跪在风雨中的身影也随之隐入了黑暗之中。
“殿下,上马!”
风雨之中,一匹骏马疾驰而来,汤遥打了一个呼哨马儿稳稳停在萧二郎身侧。
才刚刚十岁的少年身姿已无比结实挺拔,他回眸看了眼那匹比他高出许多的大马,身形一动稳稳坐了上去。
身后的汤遥看着他如此矫健的身影眸中露出赞赏,虽说不知道殿下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可即便是沦落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