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北湘转身回了清河楼,谷山羊神经质般的冲她的背影一阵张牙舞爪,仿佛被她气得不轻。
不过,二人都不知道的是,清河楼二楼窗前立着一个人,他把木窗抬起一条缝隙,不知看了多久。
细碎的光亮穿过窗子的缝隙,意图钻进他的眼睛中,他却轻轻垂下眼睑,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他记得,当年的骠骑将军北辰樵身边有位至交好友,医术高超,似乎……也姓谷来着?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窈窕的身影,他才轻合上窗缝,坐到桌前捧起一卷书卷,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昨夜长安使的那个银链,它易辨认的地方被隐藏得挺好,但是他怎么看,都觉得与当年一个反叛的主将的兵器十分相像……
还有月牙,按照长安所说,她可是南疆圣女啊!据他得到的消息,再加上长安的讲述,基本可以确定,当年长安带着月牙逃走后,没过多久,南疆便覆灭了。
原因是因为圣女出逃,所有孕育出来的蛊虫大乱,将南疆反噬了。
听起来有点扯,但是如今人在她身边出现,便有点真实了,依着她的脾性,就算蛊虫不反噬南疆,她也得逼着蛊虫灭了南疆……
他轻轻捏着自己挺直的鼻骨,身上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这家酒楼里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搅得天下不太平,关键是,他们还齐刷刷地出现在这同一家酒楼里!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家酒楼了……
北湘先去看了看星儿,发现他正抱着枕头睡得直流口水,心中紧绷的弦放下了些许。
她又爬上二楼,轻扣门,“程公子,醒了吗?”
门内的声音依旧温润,“醒了,请稍等。”
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程简衣冠整洁地出现在视线中。
北湘福了福身,唤了声:“程公子。”
程简拱手回礼,道:“掌柜的,月牙姑娘怎么样了?”
北湘如实道:“好多了,毕竟伤了元气,身子有些虚。昨夜惊扰到了程公子,实在抱歉。”
程简道:“无妨,昨夜场面那么混乱,小生却未能帮上忙,深感惭愧。”
“公子倒也不必这样自责,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帮我个忙?”
程简:“……”他就是随口客套了一句。
她看出他心中所想,失笑道:“公子放心,就是劳烦你去给几户人家里送些月饼。”
“月饼?”他有些转不过弯。
“对,月饼!我这酒楼能做起来,少不了平日里邻友们的帮扶,适逢佳节,理应送些月饼庆贺。但是我有事脱不开身,只得劳烦公子你了。”
“劳烦谈不上,”他面露难色,道:“只是我初来乍到,认不得路啊!”
她摆摆手,道:“无碍,我让星儿为你引路。”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敛了笑意,沉声道:“不,星儿那家伙不靠谱。”
程简:“……”原来她对自己儿子是这样的评价啊!
她想了想,道:“不若我给你写下来吧,可否借公子的笔墨一用?”
他身体往旁边一侧,示意她进来。
北湘有些迟疑,毕竟是个外男的房间……
程简将她的犹豫收入眼帘,心中升起挑逗之意,想看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便自己转身进去,留她站在原地。
没想到他刚走了几步,身后不远处便传来她的声音,“听长安说,你要为酒楼雕一块牌匾?”
程简的房间像它的主人一样整洁,一切都有条不紊,正对门处放着一个大桌子,上面盖着块红木板子,以及各种雕刻工具。
他谦逊道:“小生张罗出的声势都传到掌柜的耳朵里了,却没怎么动工。”
北湘原本想看看那牌匾什么样,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没了想法。
程简将她引到桌前,铺好纸,亲自研好墨,把笔送到她手中。
她愣了愣,接过了笔,入手温凉,手指下意识在笔杆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感出奇的好。
他注意到她诧异的目光,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眼睑遮住情绪,她记得他来时说自己家中贫困,而这支笔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是怎么得来的呢?
她抿了抿唇,提笔在纸上留下墨迹。
他悄悄地看她,只见她一手执笔,另一只手提袖,皓腕纤细,落笔十分稳,仪态优雅清闲。
她不一会儿就写好了,轻轻将笔放在砚台边,吹了口气。
一抬头看见程简像傻了一样,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眼神却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