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出诊,一两银子,你们出么?”梅妍没有立刻动身,反问。
“有!我可以卖嫁妆!”少女眼神炯炯,把颈项上的长命锁取下来交到梅妍手上。
“行,你们家在何处,我不认识路,”梅妍收下了长命锁,“你们可以先跑。”
马川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继续平直地开口:“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这里是秋草巷口,直走过三个街坊,左转两次,再右转三次,就是他们家。”
“为何要我们先跑?”少女不太明白。
梅妍盯着泥地图看了三秒,转身回屋背上出诊大包袱,摇醒刘莲请她照看一下婆婆,牵出枣红小马,翻身上马:“你们快跑!救人如救火,我骑马!”
“哎!”父女俩提着灯笼拔腿狂奔。
“驾!”梅妍一甩马鞭,冲了出去。
刘莲睡眼惺松地跑出门,只看到马川提着灯笼离去的背影,想着梅妍的嘱咐又立刻回草屋把门栓上。
秋草巷的人看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吃惊之余,就有人取笑道:“俞婆,快开门,人家梅姑娘去了。”
“不说其他的,就凭梅姑娘说救人如救火,骑马接生,我也觉得她比你靠谱。”
俞婆闭门不出,却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打开大门,愤愤骂道:“我俞婆子一个唾沫一个钉,今天把话撂这儿,天亮之前陶家必定报丧!”
“你们等着瞧!”说完,砰的一声关了大门。
“行,咱俩骑驴看话本,走着瞧。”秋草巷的人打着哈欠各回各家。
……
梅妍只花了十分钟就到了杨柳巷陶家门前,大门外挖着一个圆坑,坑边放着一棵树苗,想来是用来埋胎盘(包衣)用的。
大邺绝大部分地方的风俗都一样,产妇娩下的胎盘埋在一棵树下,树长得越好,孩子的身体和前程也越好。
梅妍的视线快速从树坑掠过,深吸一口气,径直走进陶家,暗算父女俩也是急疯了,大门和院门都敞着,要是遭了贼匪可怎么办?
刚走进院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又一阵的哭泣:“孩子他爹,桂儿,你们在哪啊?”
梅妍估摸着,桂儿应该就是少女的名字了,跑进里屋一看,屋子里熟水、干净布巾、襁褓等临盆物品都预备妥当,一名产妇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汗湿了头发和衣裳,双手紧抓着被褥,指节发白。
“婶子,我是稳婆梅妍,受你夫君和女儿之托,来替你接生,”梅妍将大背包放下,“长命锁为证。”
产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桂儿的长命锁?”
“嗯,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生过几胎,死过几胎,这是第几胎?”梅妍动作迅速地戴上帽子、口罩,穿上罩衣,开始触诊。
“我……生过两胎,死了一胎,这是第三胎,”产妇的眼睫凝着汗珠,强忍着阵痛回答,“从黄昏开始疼,一直到现在了,我好累,好困。”
梅妍摸脉搏、听呼吸和心音,产妇羊水已经破了,再加上体力消耗太大、出汗也多,再这样下去就是个死,立刻从包袱里取出应急的补充体力的药丸,塞进产妇嘴里的同时嘱咐:“含在舌下,不要咽。”
“从现在开始,不要叫喊,保存体力,听我的,加深呼吸,慢慢的,深吸气……”
产妇又饿又渴,只觉得含在嘴里的药丸带着甜味,清凉的触感缓解了咽喉部的干渴,立刻闭上眼睛,按照梅妍说的深呼吸。
接生的紧要关头,时间是按秒计算的,如果胎儿卡在产道里,血液运行不畅超过四分钟就会缺氧,发生胎儿宫内窘迫。
“现在,我要听一下胎心音,你不要说话,尽量放松。”梅妍拿着木质听筒和小沙漏,贴在产妇偌大的圆肚子上,凝神静气地听,顺便数胎心。
产妇的精神好了许多,又被梅妍喂了水和吃食,被迫安静下来以后,觉得失去的体力正在恢复,这才有精神打量这么年轻的稳婆。
梅妍又撑起产妇的双膝向里看,奇怪,阵痛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看到胎头?
一般来说,第一次分娩的称为初产妇,因为骨盆结构紧凑,整个分娩时间比较长;第二次因为骨盆已经撑开过,时间一般不超过两小时,这位产妇都第三次生了,按说应该非常顺畅才对。
是胎位不正?还是脐带绕颈?
产妇说话的声音很低:“梅稳婆,求你个事儿,如果真的不行,一定要保孩子,我无所谓。”
梅妍皱紧眉头,声音有点冷:“婶子,没娘的孩子过什么样的日子,你应该很清楚。桂儿求我接生,说哪怕卖嫁妆也无所谓。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
产妇眼睛蓄满泪水,好一阵子没说话,忽然双手握紧,眼神坚定,声音提高了不少:“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没了嫁妆怎么能嫁进好人家?!”
梅妍的嘴角微微一扬,行,产妇的求生欲勾起来了,于是用指尖蘸了产妇的羊水,在右掌心画圈,闭上眼睛再睁开,清晰地看到了产妇子宫里的情形:
应该是羊水破的瞬间,胎儿不大,但是侧脸刚好卡在产道口边缘,这么多次子宫收缩都没能调整过来。
十万火急,梅妍轻声说道:“婶子,你继续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