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唔……”我揉了揉被自己压得有些酸痛的肩,睁开惺忪睡眼,一只手正拿着一方帕子轻轻擦拭我的嘴角。
“祝府的人都这么贴心啊……”我眨巴着眼站起身,定睛一看,竟是公子。他坐着椅在我身前,有些鄙夷地看着我,吃味的样子。
“清醒了么?看清楚是谁。”
“啊……公子!”我立时清醒,“你们谈完了?”
“恩。等会用了午饭,我们得去个地方。”
“要去哪里?”
“嘤游山。”
“这么说,我们是去玩咯?”我朝阿诺哥哥眨眨眼,他会心一笑,推着公子往外走,“老太太说难得来了这么多小辈,不如去周边踏青赏玩一番。她老人家近年来倒是越来越通情达理了。”
“嘤游山?这名字真奇怪。”
公子微眯着双眼,躺在椅背上:“其山周回浮海中,群鸟翔集,嘤嘤然自相喧聒。因此得名嘤游山。”
我点点头,“那看来是个好地方。对了,亦清姐姐和我们同去么?”
“应是同去的。”他顿了一下,轻声道。
希望她能和我们同去吧。
我有时觉得,她就像一朵琉璃做的芙蕖,想要人们看到自己盛开的样子,可人们却怕把她碰碎而不敢靠近。
公子仿佛看出了我的心事,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臂上。
“怎么?”
“噢,没事。”
“有哪里不舒服要和我讲,”他睁大了眼注视我,眉头微微蹙着,“真怕你又突然出事。”随后顿了顿,“去了嘤游山,一定记着跟在我身边,不许由着性子乱来。这里可不比景府。”
“知道啦。”
自从我晕倒之后,公子就变得婆婆妈妈的。
用完了午饭,微风下竟有些昏昏欲睡。
我撑着脑袋,歪着身子打量面前这片竹林,虽然抽出了一些新笋,挺拔的青竹上却依然有零散几片枯黄的叶。
我采了几条湖边的柳枝编成环,戴在自己头上。湖面平静,映出我的脸。浓密的头发,眨巴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削瘦的脸庞已褪去了稚气。柳叶拂过额头,痒痒的。
我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可是从小到大,在义州似乎没有人夸过我。大家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姑娘,娇小的脸,细长的柳叶眉似蹙非蹙,双眼好像总是水光盈盈,小巧的鼻唇仿佛是用笔尖轻扫出来的。
而我的长相和周围的姑娘似乎是倒着来的。只有公子和阿诺哥哥说过,小八不比他人差。
真的么?还是在安慰我呢……
“在干什么呢,可别一不小心栽河里了。”
我回过头,是阿诺哥哥。他站在不远处,永远挂着那么明媚的笑容。
我起身走过去,给他也戴了一个柳枝环,拉着他坐到河边。
“阿诺哥哥,你从小就呆在景府吗?”
他朝湖里扔了一颗小石子,笑着问我:“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两岁的时候就到景府了。”
“那你的爹娘呢?”
“我从小就没见过爹,娘是被景府买进来的,我就跟娘一起来到景府,后来老爷,就是公子的爹,可怜我们母子,就让我跟在公子身边侍奉他,其实就是让我跟他一起读书,公子从小身体不好,正好也需要一个人照顾他。我五岁的时候娘亲染了寒疾去世了,再后来老爷也……公子生性冷淡,不愿与人多接触,更不用说管理这么大一个府邸,就把人都遣散了。”他看着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层层涟漪,又继续说道,“公子他其实很希望有人能和他说说话的,他太孤独了。老爷留了一个茶馆,你还没来的时候,他偶尔会远远的待在茶馆对面,呆呆地看着里面人来人往,一天都不说一句话……直到你出现了,他才正常一些。”
“是啊,他拿话堵我的时候,最正常了。”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公子可真是……
可也有些心疼,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那么痛苦地坚持着每一天,灌下那么多苦药。
“阿诺哥哥,为什么公子的身体这么差呢?”
他抬起眼,神色复杂。
“公子从小就身体不好,是……天生的,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能活下来已是不易,若想活长些,只能拿药吊着命。其实公子自己心里也清楚,不知道哪天他就会……唉,具体是什么病,多年来请了多少名医诊病都没有查清,我只隐约记得,似乎是中了一种毒。”
“中毒?”原来云珩说的是真的。
“对,而且是非常厉害的毒,我来景府的时候还小,但隐约还能记起一些,老夫人临产前的脸色很不好,公子中的毒恐怕是老夫人服下的。”
“你是说……老夫人想要服毒自尽……一尸两命?但是没料到公子活下来了?”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有可能。老夫人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最小的孩子,当初…….”他讲着讲着开始沉思。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母亲想要害死自己的孩子呢?再不济生下来再说,何必将自己也置于死地……”
“算了,以前的事都过去太久了,不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