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所以我在想,”泽田纲吉鼓起勇气说:“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川桑,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被朋友疏远了……而生气了……”
越说,泽田纲吉的声音越渐变小,到最后他低垂着头,已经不敢看夏川幸的表情了。
糟、糟了!在这时候说这些话只会把气氛弄得更尴尬的啊!
低着头,在夏川幸看不到的地方,泽田纲吉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
就——
就他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说这些啊!
能吃到夏川桑亲手做的便当,能跟夏川桑一起吃饭他已经很满足了啊!
为什么还要说这些会让人尴尬的话语啊!
对于相当重视会不会看“气氛”的日本人而言,泽田纲吉现如今说的这些话,就是很明显的——没事找事行为。
上头的歉意情绪过去之后,就是浓郁的懊悔,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微妙气氛的尴尬。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泽田纲吉真的很想抱头钻进无底洞里消失。
但他没法消失,于是他只能绞尽脑汁的寻找着挽救的手段。
“那个、这个……我其实不是……”
“你说的有三点不对。”
夏川幸突然站起身,走到泽田纲吉面前,拢了拢裙子,缓缓蹲下看着他说。
“第一,”她伸出了食指,比了个一说。
“被朋友疏远,我并不伤心。”
“……欸?”泽田纲吉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望着夏川幸。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夏川幸冷静陈述道。
“对于她们自我判断再接近我会拥有麻烦,所以主动选择减少与我接触这点,我并不会觉得难过。”
“我们并没有向彼此约定什么,也并没有立下过什么诺言,她们疏离我并不属于背叛,而我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远离而受到心理或者身体上的伤害,所以我自然不会难过。”
“从广义方面来讲,朋友是指感情很好,有共同语言且经常交流的人。”
夏川幸摸着下巴边想边说:“但对我而言朋友只是个比较方便用的称呼。”
“在遇到危险时她们选择主动与我避开真是再聪明不过的选择了。”
“如果她们抱着丢下我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怜的这种类似怜悯……或者说傲慢的情绪,在面对危险时一边后悔又一边恐惧的与我站在一线,并为此受伤了的话,那对我而言才是真的麻烦。”
“嘶……那个叫什么嘞……”夏川幸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在大脑里搜索合适词汇。
“对了,人情。”
“人类总是喜欢用这种暧昧不明的词语来形容一些繁琐复杂难理清的事情。”
夏川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的是非人的口吻在说这句话。
“欠下人情对我而言才是个大麻烦。”
明明脑海中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但夏川幸似乎本能的厌恶着人情这个词语。
“用金钱来偿还人情会被人说物质,用感情来偿还人情界限又太过模糊。似乎必定要在你遇到了棘手的无法处理的事件来寻求我的帮助时,我帮助了你,这才算是‘还了人情’。这已然变成了社会内约定俗成的事情了。”
“若是不偿还人情,傲慢的施舍者便会因为自己的付出未得到同等价值、或更高价值的回报而心生埋怨。”
托着下巴,夏川幸小声呢喃了一句:“真是超麻烦的啊。”
“从动物的本能来讲,与我同在一个团体中的朋友在我遇到了麻烦时选择主动离开了我,这是非常聪明的做法,值得称赞。”
“从我个人的内心来讲——”
夏川幸眨了眨眼睛,声音徐缓道:“她们离开真是太好了。”
“……”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与记忆中的夏川幸性格极不相符的回答,泽田纲吉瞳眸颤了颤,棕色的眼眸中映着的是夏川幸面无表情托腮的模样。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表情与动作,但现在,不知为何,泽田纲吉居然觉得有些陌生。
……还觉得有些寒冷。
泽田纲吉是什么想法,夏川幸并不知晓。
她伸出两个手指说:“第二点,你刚刚说的不对。”
“唉?”那种陌生的,冰冷的感觉依然存在。
明明面前就是夏川幸,是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但泽田纲吉却觉得他们离的非常遥远,遥远到似乎一眨眼,对方就会远离消散一样。
他吸了口气,下意识的挺直脊背,努力的想要跟上夏川幸说话的节奏。
“跟朋友在一起时,我并没有很开心的在与她们对话。”
夏川幸坦诚道:“不让主动抛出话题的人尴尬,是一种社交礼仪。出于礼貌,我不能让对话在我这边结束,我也不能让主动前来与我搭话的人觉得尴尬。”
“这与我个人当时的心情无关。”
“我也不会因为一场对话而觉得开心或者难过,不如说我平日里就很少拥有这两种情绪……”食指关节抵着唇瓣,夏川幸抿着唇想了想说。
一抬眼,就看到了泽田纲吉似乎没有听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