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另一个自己。
所以,或许她并没有说错。她也是真正的“绮罗”。
垂下眼眸,仍能看到她放在自己脖颈上的手。也许只需要她稍微用些力气,自己就会窒息而死吧——她是想要取代自己活下去吗?
“我看够了你可悲的挣扎和自我隐藏了,再继续下去,我都会为你感到羞耻。我已经感觉不到你的价值了,而且,我也足够强大了。”她逐渐收紧放在绮罗脖颈上的手,“接下来的路,就由独自前行吧。我不需要你了。”
“……果然是想要代替我吗?”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
“这是事实!”吐息愈发艰难,绮罗痛苦地喘息着,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我才不会做这种事,你这样根本不像我!”
“哈——?”
这话大抵是触怒了她,绮罗能感觉到她手在逐渐收紧,仿佛想要彻底掐碎自己的意识一般。恍惚之间,似乎听到她在吼着,我才不想和你一样。
“如果你不甘心的话,那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吧——这是,最后一个机会。”她冷笑着,“神明创造世界用了七天。我会模仿神明的仁慈,赠予你七天的挣扎。且看你能创造出什么吧。”
她松开了手。当氧气久违地重新灌入绮罗的大脑中,那个瞬间她清晰地看到落下的雨滴停滞在了半空。
如同被按下回退键,雨滴与地面的积水倏地上升,重新回到了积雨云中。一模一样的她露出神秘的微笑,如烟雾般没入在被风扬起的卡牌中消失无踪,只留下绮罗独自站在世界的中心,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都变成飞速倒退的场景。
如同电影中的时空隧道,绮罗仿佛像是被无形的手向后拉拽着。记忆中的所有凝成了一帧帧画面,从眼前掠过。
谢幕后再度拉开的帷幕,月光下的点心盒子一点一点装满团子,狼先生被关在门外,他的影子消失在小巷里。雨水向天空浮起,戴在中指的戒指被取下了。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离她远去,伸出手也无法抓住任何一点回忆,只能徒然看着。
年幼的自己从上锁的箱子里拿出魔杖,哥哥打开日记本,杂乱涂抹的比划消失后露出的字迹写着“我不能再让妹妹哭了”。小小的她爬下可鲁贝洛斯的后背,向远离家的方向走去。
全家福的相片缩回打印机中,镜头里站得笔挺的家人走出镜头之外,襁褓中的她被父亲放下。
而后,所能见到的、所能听到的,都变得混沌了,仿佛隔着厚厚的屏障。听到了母亲的歌声,唱着听不懂的倒退的歌曲。父亲的手轻放在母亲的孕肚上,对她说了不知什么,而她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了绮罗的方向。
在尽数倒退的时光中,父亲走出了房间,而母亲站起身,向她走来。
一如过去,一如记忆中的每一次。母亲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低下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在母亲的眼眸中,绮罗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听到了她的话语。
“别害怕,我的绮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克服这一切的——我的孩子,我永远相信你。”
“妈妈,我……”
话语被剧烈的耳鸣声冲碎,一切知觉尽数归于黑暗,仿佛自己也在下坠。绮罗有些害怕,慌乱地探出手,想要抓住母亲,却只能握紧虚空而已。意识仿佛也在逐渐解体一般,哪怕努力试图保持清醒,但也只是无能为力。她的抵抗是无能的,倏地意识断了线,做着空无一物的梦。
仿佛穿过长长的隧道,漆黑的尽头漏出了一线细微的亮光。绮罗听到了清脆的“叮”一声。她睁开双眼。
低下头,追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原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掉在了地上,沿着地面的弧度滚到了碎石下。她无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似乎摸到了陈旧的压痕。在这个痕迹上,原本似乎应该有什么东西在的,但她根本想不起那是什么了。
大脑空空荡荡,身体却沉重得可怕。
周遭漂浮着小小的气泡,里面包裹着小小的黑点。坍塌的大厦与瓦解的柏油路面,流动的水泥下一秒就要碰触到沙丘了。翻倒的汽车下长出了橡胶树,金属轮辋兀自暴露在空气中,已然爬上了橙红色的锈迹。
绮罗踟蹰地迈出步伐,行走在浑然陌生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