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风月》
作者/疆戈
“他拥有月亮一般的引力,像带动潮汐一般强烈地波及所有人。”
寰宇商业杂志引用了作家maugham的这句话,来形容谢译桥。
那天的慈善晚宴,他是最后到场的,却是最令人瞩目的那一个。
他走到哪里,人群视线的落点就会到哪里。
晚宴的规模很大,请来了许多大牌的明星和一些知名企业家。
但是很多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谢译桥是世界顶级颜料生产商,当他宣布捐赠一百套“斑斓”同等价值的人民币加不限量供应最基础的颜料时,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唏嘘声。
“天啊,他是疯了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是啊……直接同等价值的钱就好了,后面不限量供应基础款颜料完全没必要啊。”
“晚会是直播吧,他不怕出事故吗?”
“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明天maze股市大跌的新闻了。”
斑斓确实很昂贵,价比黄金,但是今天的慈善主题是关于视障儿童的,他们大多数是无法看到色彩。
这种做法,无疑有些伤口撒盐的感觉。
“油画是有厚度的,可以靠触摸感知变化,而且脑神经科专家很早便发现,盲人主管视觉的大脑皮层并不空闲,在触摸时就会被调用。”
男人微微一笑,“所以,我只想告诉那些有艺术梦想的孩子们——
“色彩不在眼里,而在你的手上。”
梁晚莺从医院出来,才发现天空中又飘起了细雨。
看了眼微信消息,钟朗说他就快要到了。
附近不好停车,她将手里的伞打开,准备去路边等他。
刚走出医院大门,就吹来一阵冷风。
春天总是乍暖还寒,她将口罩又往上拉了一点,更大面积地遮住因为发烧而潮红的脸。
门口的路缘石上坐着的一个年迈的老人。他皮肤黝黑,头发花白,一只手捏着缴费单一只手拿着电话,却不知要打给谁。
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下雨了,就那么萎靡地坐在那里,像一堆即将熄灭的柴火。
这个孤独的背影,蓦的让她喉头梗住,眼眶一热。
他身上穿的那件灰色外套……
她的父亲也有一件款式很类似的。
梁晚莺在他身后看了两分钟,然后默默地走过去,将伞分给了他一半。
老人并没有察觉到,只是呆呆地看着虚空,沟壑纵横的皱纹里似乎都挤满了风雨。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这样在雨中静默了半晌。
准备起身离开时,他才惊觉身边多了个人。
老人的视力似乎有点问题,眼球也比普通人的要突一些,他努力看了半天,然后操着一口质朴的方言说道,“闺女,谢谢你啊。”
“没关系,您的眼睛怎么了?”
“视神经肿瘤,快要看不见了。”
梁晚莺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在嘴边,又觉得很苍白。
“您要去哪?我可以送送您。”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去附近的一个小旅馆,明天去火车站,回老家咯。”他额头上的皱纹舒展一些,带着一种认命的无奈感,“落叶归根,死也要死到家里头嘛。”
“这个没扩散的话,应该是可以治好的?”
“哎,不治了,没那个条件。”
“您的孩子呢?”
“娃儿以前发烧脑子烧坏了,人有点傻,我死了怕是他也没的人管了。”
“没有尝试过募捐吗?”
“可怜的人太多喽,而且我都老了,是没用的人了,谁会捐给我们这把老骨头。”
公交车进站,梁晚莺替他买了票,老人不住口地谢她,又掏了掏口袋,半天才摸出一本皱巴巴的手抄佛经塞到她的手里,“谢谢你啊丫头,这是我亲手抄的,送给你,希望能保你平安。”
梁晚莺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您信这个吗?”
“生病快要死的时候,什么都会信的。”
危卧病榻,难有无神论者。
她虽然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处境,但是又想到一年前的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在抢救室门口不停祷告的自己。
因为发烧而干涩的喉咙更堵了。
明明不是无药可治的病……
老人腿脚很灵活,身体也还算硬朗,却不得不提前开始规划自己的死亡。
“我有办法!”她一把拉住了准备上车的老人,“如果你相信我,并且愿意吃点苦头,再试一下……按我说的做,你会在南渡山遇到真正的神。”
“您的眼睛会好的,病也会好的。”
“这种鬼话也有人信?”
梁晚莺和老人的互动被不远处的一辆高端房车内的人注意到了。
一个俏丽的女人推开化妆师给她补妆的手,从房车后面的冰箱里拿了一瓶红酒,摇曳着走到一个男人身边笑道:“真正的神?还能治好他的眼睛,骗人呢吧。”
男人没搭话,颇有兴致地看着车站的两人。
女人向坐在车窗边的男人身边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