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天黑深沉。
群狼相靠蜷缩取暖,牛羊入圈倚茅安眠。草原夜,不仅漆暗如墨,还冰寒,寒得刺骨、寒得冻髓。不多添衣,定会伤。
还好,张辽事先早有准备。
此刻子时,黑铠中塞满棉絮的张辽,正伏于乌桓山底的旷野。身侧大片高草下,同样姿势伏趴的,还有两千卫队好手。
他们已卧藏此地三日。
自半月前突然接到赵枭急令,张辽便从六千上谷卫队中挑选了两千善骑之士,从上谷郡直接行入草原、往乌桓山潜来。
张辽所部的速度很快,踪影不显。这一切的原由,只因张辽从小生活在边疆,对草原异族非常了解。并且事先,他早就自主遣过大量耳目入原,摸清了脉络。
是的,在赵枭还未表露出要对草原用兵之前,细心且习惯未雨绸缪的张辽,早就派人摸清记录了草原的各条要道、各重要据点、各族营地所在处等重要情报。
也因此,他领两千卫士趁夜色藏入乌桓山下时,早了预先期限整整五天。
今天,是他们潜在此地的第三日,距赵枭十五万大军开来决战还有七日。
……
“今晚乌桓城的防备懈怠了。”
“将军,傍晚时不是从外地赶来了许多首领骑队么?他们该是在商议如何对抗我边护军,而草原人谈事喜欢喝酒,想必…”
“嗯,确实如此。”
张辽半蹲着,轻轻掀开面前高草,凝望着远处灯火亮丽的乌桓城。前三日,此城灯火昏暗却戒备严密,今日敞亮一片…
却防御松懈。
那与汉界城池相比要偏矮偏薄的城墙上,正持刀防守的兵卒看起明显有些魂不守舍,还不时一脸哀怨的回望着内城。
该是为没讨到酒喝而黯然。
能不能…
大胆的想法刚刚涌现,张辽便立刻摇头否决。自己能调动的兵力太少,仅有两千,而城内最少有三四万乌桓王庭兵卒。
十多倍的兵力差,不是敌军戒备松弛就能弥补的,就是夺下城墙也…
无济于事。
松开高草、将其拢回原位,张辽就要趴下继续潜伏,而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的醉后吼叫声从十里外的乌桓城内传了过来。
“隔这么远都能听见。”
“该是万人齐鸣…”
喃喃自语一声,张辽伏地的动作顿住了。他双目一眯,平平无奇的脸上浮现出猜疑之色。随手唤来一个卫士、交代一番后,他便坐于地上闭目沉思起来。
过了片刻,其嘴角轻勾淡笑。
似乎猜出了什么来。
“张将军,您找我们。”
“张将军,属下来了。”
“张将军…”
一道道轻呼声响起,将张辽唤醒。后者睁开双目,朝着十来名分队长微微一笑,温声开口道:“喊各位来,是有事商议。”
说着,张辽指向乌桓城方向,轻声道:“各位同仁,可曾听见醉后呼喊声?”
众队长闻言纷纷屏息竖耳,认真的聆听起来。待片刻后、这才一一点头。
“确实有酒后狂叫的声音。”
“好生奇怪,这叫声怎能传达如此之远?莫不是数万人齐醉?大战将至…”
“他们为何会喝酒呢?”
“死战动员。”
“什么?”
一众队长听声,纷纷望向张辽。后者见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道:“草原人,无论是匈奴鲜卑还是乌桓,都源于胡。”
“而胡人有个惯例,就是面临生死存殁之决战时,会在战前喝酒壮胆、好好睡上一觉,以最佳状态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此城中醉后之声,能无风传递而荡至十里外的高草地,绝非数百乃至千余人能做到。最少,也是两三万人齐齐呼喊。”
“而我观此声,虽狂乱杂琐,却隐有雄壮之意,定是孔武汉子所发之音。”
“两三万名孔武壮汉喝醉啼叫,除战前壮胆外别无可能。而伯爷大军七日后到来,时间也恰当吻合,早一天效用衰减…”
言至于此,张辽闭嘴。众队长见此,接话道:“早一天壮胆,时间拖长了效用衰减。晚一天豪饮烈酒,身体不一定能…”
“完全恢复。”
“正是!”
见一干队长走入自己的思路,张辽双目爆闪、冷声道:“此刻,城中那四万乌桓兵卒,不是强悍的战士,而是一群醉鬼。”
“城中人虽众,却如不设防。”
“辽欲取之,诸位可敢随同?”
“什么?!”
众队长面色一窒,继而无不神色大惊。然见到张辽那平静如水般的黑瞳时,又不由莫名安定下来。不过虽是安定,却…
还是感到极度不可思议。
四万伶仃醉汉,终究也是四万。
两千卫士,哪怕再精锐再清醒…
也只有两千啊!
本该由十五万边护大军相抗的乌桓主力,交给他们这些…本只是来辅助烧山的卫兵…不得不说,张辽的想法太疯狂了。
“各位,可信我?”
“我提此议,自是胸有成竹。”
张辽三言两语,却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