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晨一向是不爱哭的。
从前，现在，她都很少掉眼泪。
可是从进到这间病房起，她就无数次想掉眼泪。
看着躺在病床上，清瘦苍白的他时，她想哭；
看着他睁开眼来时，她想哭；
看着他以为她是幻觉，重新闭上眼的时候，她想哭；
看着他猛然剧烈咳嗽的时候，她还是想哭……
可是她都忍住了。
像以往的每一次相处一样，她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镇定，强迫自己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可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终究还是没能藏住。
他的痛苦和煎熬，她好像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更没办法切身体会。
所以她即便知道，也不肯认真去想，只怕一旦想了，就再没办法站立在自己该站的位置。
可是这一次，她没办法再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亲眼看到了。
她动摇得一塌糊涂。
……
自从山区再回到江城后，慕慎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和她之间，一路走到今天，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不容易，他偶尔会焦躁迷茫，大多数清醒的时候，也只能尽力调
节自己。
可是这次回来之后，他清醒，他也焦躁。
他知道她想做的事情，他不该拦，也不能拦，可是眼见着方拓因为这位工作受伤入院，再联想到她之后可能会经历的那些——一旦做了这份工作，她只会比方拓更投入更拼搏，到那时候，她会经历些什么，他无法想象。
有些事情，越焦虑越想，越想越焦虑。
这样的焦虑，他本不想传达给她。
她要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他无理取闹过了，也索取过了，该恢复平和了。
于是在她面前，他冷静理智又通情达理，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
郁结成病。
他是真的不想影响到她，却不曾想，她竟然会回来。
仅仅是因为他。
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似乎终于得以验证。
他没有理由不开心。
……
这天晚上，慕慎容虽然时时被咳嗽惊醒，却还是睡了回到江城以来第一个舒服觉。
之所以舒服，无非是因为每次睁开眼睛，都可以看见她。
真实的她。
慕慎容心情大好，连带着因病苍白的脸色都好了许多，强打起精神来，竟与常人无异。
第二天早上，黎浅和思唯结伴来医院，见到
这样的慕慎容，不由得啧啧称奇，再看到刚从卫生间洗了水果出来的沈嘉晨，顿时就明了了一切。
“我就说他这病只有一个人能治吧。”思唯转头对黎浅说了一句，随后看着沈嘉晨道，“不过你回来得真够快的啊，我昨天中午才给你打的电话吧？本来以为你还要耽误几天才能回来呢，谁知道你都已经在了！”
闻言，沈嘉晨微微抿了抿唇，瞥了思唯一眼，随后才又看向了病床上的慕慎容。
慕慎容先是一怔，重新在心头估算了一下他之前已经算过一次的时间，片刻之后，也抿了抿唇，尽量平和地遮掩住唇角那丝藏不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