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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2 / 2)

缸梳好头发。

岭生心下隐隐烦躁生起,胡乱将书收拾好放置一旁。

不料寒风袭来,啪嗒一声,窗门紧闭,烛火骤灭。

一瞬间,他浸入黑暗,脑袋嗡嗡作响。

隐隐血腥涌入鼻腔,顺着膨胀的血脉直冲脑海,破碎的画面浮现出来,火烧府邸,尸横遍野,刀剑相击,太监捏着嗓音宣读圣旨的声音悠悠回荡在耳畔,如下死刑,却又像无尽的黑洞在吞噬着他。

忽地,光亮重现,汗渍隐入眼眶,抬眸就见姜清漪举着油灯,满脸着急,“没事吧!我没想到今天风这么大。”

从小时候岭生回来,他似乎患上不得处于昏暗密闭空间的病,否则就会如刚刚那样喘不上气来。

岭生暗中用银针刺下穴道,眸中猩红消散,应道:“无妨,老毛病了。”

姜清漪用衣袖拭去他额间的汗,试探问道:“你是不是想起小时候的什么事?”

这病刚发作时,他就说了些她听不懂的话,想来是和以前的事有关。

岭生敛回神色,笑了下,“怎么?阿漪这是怕我想起以前的事?”

“才没有。”姜清漪当即反驳,又目光垂下,小声道,“我当然也希望你找回以前的记忆,说不定你这病就能好了。”

岭生打开窗棂,用木棍支撑着,远远看着这山雾重重的林子,月光倾泻在身上。

心下觉着很好笑,明明就是担心自己养了十年的童养夫跑了,没有人愿意和她成婚才会如此。

大梁民风开化,女子二嫁三嫁正常不过,甚至有些王亲贵族女子养面首开南苑,可无论男女最忌讳的便是做下九流的行当,其中娼妓为末。

这也是为何有“宁娶身无分文的村丫头,也不娶坐怀千金脱籍从良的娼妓”这样的说法。

姜清漪并不知岭生所想,在房屋四角点起油灯,以免风吹灭,因为他时常要点灯的关系,灯油也成了家中一大笔开销,虽然心疼,可这么多年还是照做。

临睡之际,姜清漪发现自己的玉镯不见了,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到处找也没找到,这才想起今日一大早替秦娘子去山上采药时,在溪边洗药草拿了下来。

岭生眉头微拧,一个破镯子有什么好找的,丢了就丢了。

可不等他说话,姜清漪叮嘱了几句,就提着灯笼匆匆出门。

归于沉寂,只余油灯迸溅的爆蕊声,身后黑影翻越而入。

男子沉厚嗓音响起,不免担心,“少爷,您的毒又发作了。”

岭生抚着心口,擦拭嘴角的血渍,沉声道:“没事,阿翁,该去药池了。”

季康身着窄袖玄衣,腰佩长剑,于暗影中脸上刀疤也清晰可见,一听岭生这话,他便扶着人从后院出去,行于林间小路,及至一池硫磺泉。

衣衫褪去,岭生走入池内,泉水漫过白皙的腰肢,凝成水珠,流过背部妖冶伤痕,顺着鼓胀青筋缓缓落下,毒血隐隐抽搐。

西坪镇是岭南的一处小镇,以采茶和捕鱼为生,地势地貌也形成独一无二的疗愈药池。

当年他被人追杀到山崖间,毒箭刺中坠落山下,被姜清漪捡到后,他就发现这山林有药池,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勉强撑到现在。

作为当年的残余部将,季康在半年前找来西坪镇,寻到了岭生。

他从怀中取出琉璃瓶,正渗着浓稠汁液,倒入药池,这难以言喻的味道让他不禁蹙起眉头。

丑时已过,林间浓雾重重。

岭生抚着油灯上的烛火,“阿翁,估摸着日子,他们二人该到西坪镇了。”

季康稍稍颔首道:“是,少爷,已按您的吩咐,皇帝中了乱魄香,勾人心魂,磋磨神智,最害怕的人和往事日日出现在梦中,把您当做恶灵索命,他这才冒险出宫,祭祀做法,那俞将军自然也要随行左右,不过他好像想”

说着,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岭生眉眼一挑,似乎并不意外,“这老家伙终于按奈不住,要自己做皇帝。”

季康肃立而站,不敢多言。

哗啦一声,岭生从池中起身,将里衣穿上,叹道:“行吧!既被当做恶灵,自然要满足将亡之人的遗愿。”

季康拿着火把走在前头,二人穿过严密的山林,行至石路。

身后丛林忽然传来叫喊声:“别过来!走开!别追我!”

季康立刻拔剑,护他在身后,却觉着这声音有点熟悉。

“阿漪?”岭生喃喃唤着,几乎下意识地。

季康一愣,“少爷!这附近夜里经常出现野猪,许是被她遇上了,要不要属下”

“别多管闲事。”岭生拢着外衣,转身就走,“她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是生是死与我有何干系。”

季康回身看了眼山林,眸中寒意渐涌。

既然少爷不想管,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便匆匆跟上去。

任由后面嘶声叫喊响彻山间,飞禽走兽纷纷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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