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泪珠嵌在南仙眼角,她向父王、母后行过礼,又转身面向皇都,所有的百姓都在拥挤在长街上,齐刷刷看着观星台,目送公主的远行。南仙人在高处,盈盈行过三拜,向伽罗的子民、故土告别,人群之中传出抽咽之声,有人感伤、有人祝福,整个伽罗都知道,这位长公主是自己提出要远嫁联姻的,她无法同皇太子冲那样与将领们镇守边界,却将自己化作了一颗极星,在遥远的他方守护自己的国土。
南仙回过头来,朝着父母微微一笑,道:“只可惜冲儿不能回来送我出嫁了。”
伽罗王双目赤红,道:“一入军营,就要遵守军纪,冲儿是王储,更要以身作则,轻易离开不得。你放心吧,总有一天能再相见的。”
南仙点点头,“一定能再见的。”
陈皇后牵过女儿的手,将她送到狄车前,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她想对女儿笑一笑,却怎么也牵动不了嘴角,只能用湿润的双目定定看着她,反倒是南仙一派自如,拉着母亲的双手,说了几句贴心的话,便由初兰扶着上了车。
伽罗王始终站在台上,目送车队出了城门,驶向了远处的边界线,直到最后一辆车彻底消失,他才转身离去。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行了将近两个月才到达大金,途中为保证安全与舒适,走的甚是缓慢,南仙经连日来的颠簸,人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好在初兰悉心照顾着,才不至于抱病。
离开伽罗时已是深秋,但来到大金时,却已有了冬意,南仙此番联姻,是为大金太子妃,若无意外,她极有可能成为大金下一任皇后,整个皇都对她的到来都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一进皇城便有万人空巷之景,大家都想一睹这位伽罗公主的芳容。
初兰坐在窗边,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朝外观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对南仙道:“公主,这大金皇都好气派,百姓之中多有衣着华丽者,其国力可见一斑。”
南仙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别乱看,注意礼节。”
初兰放下帘子,道:“公主放心,我晓得。”
狄车慢慢停下,高耸几乎入云的宏伟宫墙隔绝了人们的视线,三支高举暗红色皇家旗帜的仪仗队整齐划一的行至狄车前,宫廷乐人吹响玉角,瞬时间浑厚且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大地,盖过了一切嘈杂的声音,礼官手持太皇太后诏书,恭请南仙下车。
南仙神色端庄严肃,理了理礼服前襟,由初兰扶着手腕,下得车来听礼官宣诏。
宣诏完毕,两百余人的仪仗队分立两侧,礼官领着众人向南仙施礼。
南仙掌心滑腻腻的,在并不炎热的天气中,浑身都蓄了一层薄薄的汗。
“恭迎伽罗长公主,请公主随本官觐见太皇太后。”
南仙颔首,穿过两侧的队伍,一步一步走向终点,初兰跟她身后,恭敬地低垂着双手,为她托起曳地的裙摆。
在这初冬的清晨,太阳一泻而下,如一幅巨大的帷幔将整个皇宫笼在其中,为其镀上一层浅浅的金黄色。纵使对大金有过书面上的了解,但一字一句所营造出来的盛世之都远不及真实世界来的震撼,所有的红墙绿瓦、宫闱高阁好像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这个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她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大金面前,饶是从小深居宫廷,也不由害怕、担心自己做出什么有失格调的事来。
南仙横穿了整个“通天宝路”广场,大金八十三个省、一千三百三十四名大小官员皆着藏青色官服,垂手面向广场中央,注视着她一步步靠近大金的权利顶端。
南仙脑海一片空白,鬓角有汗珠滚下,忽听礼官高声道:“伽罗王嫡女、长公主,伽罗南仙向大金崇德太皇太后娘娘觐见,行跪拜大礼。”
南仙为之一震,双手举至眉高,双膝下跪,朗声道:“伽罗王之女、长公主南仙参拜崇德太皇太后,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罢,以额贴地,将自己的脊背完全露出以示恭顺之意。
过了一会儿,南仙感觉有人托起了自己的右小臂,同时一道温柔却充满力量的人声在自己耳畔响起:“公主平身。”
南仙缓缓站起身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着紫、金双色凤凰华服的妇人,她肤色白皙透亮,气度卓然,只一双吊梢眼处有些许细纹,但仅凭外貌,很难猜测其年龄,此时她正笑眼盈盈地看着南仙,无怒自威,通体洋溢着身居高位多年的气焰,正是大金王朝的太皇太后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