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此刻南仙尚有一丝气息,但脸白如纸、手心逐渐冰凉,呈现出大量失血的症状来,沈承心急如焚,手掌一刻也不敢松懈,粘稠的血液不断从指缝处流出。血越流越多,他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的蚂蚁,高声吼道:“军医呢!快点找人来!”
南仙嘴角浸血,慢慢有了窒息之症,她用绵软无力的手扯着沈承的衣襟,断断续续道:“不回,翌朝...埋在故土。拜托你,沈将军。”说完,撒手人寰。
“公主?公主?”初兰朝南仙的卧榻走来,她用手指轻轻掀开轻薄帷幔,柔声唤道:“公主殿下,已是末时了,您该醒啦。”
南仙慢慢睁眼,道:“末时了?我竟睡了这么久?”
初兰扶她起身,一面为她更衣,一面笑道:“确实睡得久了些,怕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吧?”
南仙一怔,“好梦...算不得是个好梦,”她抬起手臂让初兰为自己穿外套,“我的好梦,只有醒来时才做得。”
初兰觉得这话怪怪的,但也没往心里去,为她推来铜镜,自己站在背后为她整理裙摆。
南仙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每对镜梳妆,她总觉得像在做梦,她明明自杀了,刀刃的冰冷、鲜血的滚热都是那样的真实,可她却没有死,自一片虚无与黑暗中醒来,竟回了十六岁这一年,回到了尚未遇到赫连寻的这一年。死亡非但没有终结她的生命,还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
“公主?殿下?”
南仙回过神来,发现初兰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怎么了?”
“殿下近来可有心事?怎么老是一个人发呆?”
南仙微微一笑,稚气尚存的圆脸蛋上一派的灵动活泼,“你又多想了,我哪有什么心事。”
初兰比南仙还大两岁,自幼便跟着她身边,从小对她的衣食住行、心意活动格外上心,二人明面上是主仆,私下里却更像姐妹,初兰责无旁贷地照顾着南仙,唯恐她有半点不开心。
两人说笑一阵,南仙便独自前往“启合殿”给伽罗王及皇后请安,刚刚重生那阵,她其实很怕去“启合殿”,比起自杀更让她痛苦的是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这一个月里,她用远超十四岁的心智默默驱散心魔,时至今日,终见成效,她又可以以轻快的步伐走在“启合殿”的宫道上。
南仙进殿时,刻意屏退了左右,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殿门,伽罗王坐在正殿的软塌上,手里正拿着本医书翻阅着。
南仙笑吟吟地上前去,从父王手里抽走了书,玩笑道:“父王这样勤勉,是想考医官?”
伽罗王极爱女儿,闻言笑道:“小鬼,越发没规矩,怎地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
南仙依偎在他身旁,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医书放在矮桌上,道:“我近日少见父王,想您了,都来不及让人通报。”
伽罗王哈哈一笑,“近日事多,又带着你弟弟下了军营,自然腾不出空陪你了,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提起幼弟,南仙不觉有些紧张,忙问道:“冲儿已经到军营了?他还能适应吗?”
“他是伽罗唯一的皇子,他身后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看着,他若不能适应日后又如何服众?”
南仙闷闷道:“他还那么小...”
伽罗王拍拍她的手背,“不小了。伽罗地广人稀,老祖宗以武立国、以武治国,若没有过硬的本事,那迟早伽罗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肉。”说着,心头涌上万般烦恼,脸色也暗淡了许多。
南仙浑身一颤,想起自己上一世的下场,不由打了个寒颤,若换作是从前的她,定然是没有耐心听这些,但如今却也跟着忧虑了起来,“父王,我虽不像冲儿那样可以为您披荆斩棘、沙场立功,但我也愿为父王分忧,保我伽罗山河。”
伽罗王欣慰一笑,道:“女儿跟儿子不一样,儿子要捶打、要历练。而女儿,本王只想宠她到八十岁。”
南仙倔强道:“才不是,儿子能为您分忧,女儿也能,父王要信我。”
伽罗王笑着摇头,只当她在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