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岛千秋又做梦了。
这一次梦见的, 依然是那似乎大到望不见尽头的层层日式门扉与庭院。但此时似乎是冬季。
冬日,天寒地冻。大雪簌簌地下着,院中的枯树上都积满了堆雪。
空气冰冷。
这次梦中的他, 似乎长大了一点。身上依然是一袭单衣和服,已经长成少年了的白发男孩儿踱步在屋檐之下, 表情平静。
路过一间和室时,那间和室的纸门并没有拉好。有两位侍女正坐在屋里, 不知在缝缝补补些什么。门缝间, 依稀流出了屋内琐碎的低声细语。
“……喂,你知道吗?辅佐龙彦大人的那孩子, 真是可怜啊。”
“是那个绿色眼睛、老是不说话的支系那孩子吗?我听说那孩子的能力很出色,长老们都很满意啊。”
先前说话的那个侍女看了看四周, 俯身压低声音:“哎呀!就是因为能力出色,所以才可怜啊。”
“这话你可别跟外面的人说。昨天玉子休息, 主管就让我去给那孩子送饭。他作为龙彦大人的辅佐,居然住在宅子西侧的那间房子里!”
少年的脚步顿住了。
“西宅的那间房子……?真的假的?”
另一人也跟着压低声音,小声道:“那间不是原先的柴屋吗?我记得那儿破破烂烂的,小到连脚都站不稳。破破烂烂还透风,冬天乞丐都不屑睡在那里。”
“龙彦大人的辅佐, 怎么会睡在那样的地方…?”
侍女吃吃笑了笑, 手上缝纫的动作不停:“听大人物们说,那孩子的能力就需要受苦受痛才行呢!”
“虽然可怜, 但那些大人物们讲, 那孩子好像有点神异在身上, 越是折磨他, 族里的其他人就会越幸福呢!”
“啊?这……、他受折磨族人会幸福, 难不成, 他是什么被诅咒的秽物?”,另一个侍女露出吃惊又嫌厌的表情,“竟然是这样!那下次轮到我给他送饭菜的时候,我可得在里面吐两口痰才是。”
“嘘,嘘——小声点,可别让人听见了!”
门口的白发少年:“……”
他表情依旧,重新抬步向原先的目的地走去。在听到他人对自己的闲言碎语与贬低,他居然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只是习惯了而已。
在这几年间,少年作为家中少爷未来的辅佐,虽然明面上地位有所提升,但流言蜚语与欺凌侮辱依然不断。
他作为大名鼎鼎的涩泽家的辅助系异能力者,在外早已声名鹊起,但在涩泽家中,少年却始终都是那个“不吉利”的“秽物”。
但好在——那位大人对他却不一样。
走着走着,目标的那间房间近了。白发少年屈膝跪下,脱下自己的鞋袜,低声道了句“失礼了”,这才拉开纸门进入了房间。
屋内俨然与屋外是两个世界。暖洋洋的地炉正烧着。满地的华贵绸锻胡乱地摆在地上,颇为壮观。有一白色长发的青年背对着他,正赤着脚走在绸缎间,轻垂红眸挑选着。
佣人们跪坐在一旁。
听见纸门的声响,长发青年头也不回地道:“去,把第二排的那卷白绸拿来。”
这语气与声调,更像是在唤什么小狗一样。
白发少年于是跪着用膝盖在榻榻米上行走着,将自己辅佐的那位大人所要的绸缎举起,手臂高抬,递到他眼前。
从头到尾,他始终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涩泽龙彦颦眉,指尖挑起绸缎:“……色泽暗淡,不好。”
“去,第三排第五卷。”
少年于是又跪着去取。但显然这一卷丝绸,也不得主人满意。
“第五排第一卷。”
“第四排第二卷。”
……
再次将手中的一卷银锻端起,白发少年的额前已经隐隐有汗水泌出。
轻抚着手中的银锻,涩泽龙彦满意地点头,从他的手中接过绸缎:“今日的训练怎样?怎么来的这么晚。”
白发少年抿了抿嘴唇:
“……照常。”
皱了皱眉,涩泽龙彦道:“下次,我再同那些老家伙说,你是我的所有物。就算是锻炼能力,也不能晚了每日来我这的时间。”
一旁的佣人们依然低着头,即使听见自家少爷用“老东西”这样的称呼大不敬地形容长老,也不敢出声插进这兄弟二人的对话。
盯着白发少年毫无表情的脸看了阵,涩泽龙彦思索片刻,低声道:“果然还是银锻好。”
“这银锻,正好衬你的发色。如果做成小褂,用松绿打底,效果或许会更好。”
……这是,要给他做衣服?
白发少年迷茫:“龙彦大人,这是……”
“你的新和服。”
涩泽龙彦弯腰,亲昵地用手捧住白发少年的脸,拇指蹭了蹭他的脸庞:“马上就是除夕,你我二人都要在拜年会出场。到时,还是得穿新衣才好。”
这话的意思,是要亲自为他做衣服了。
龙彦大人喜好设计衣服,私下里,少年总是见到他引针穿线的模样。
白发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涩泽龙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