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客厅里, 双眼猩红地旁观着面前的一切。
他当然不怕面前面目恐怖的咒灵,它身上的咒力和他同出一源,为了收服这个家伙他曾经不惜坐了一晚上的车, 还受了点伤,毕竟是被评级为特级的家伙, 要是能轻易收服反而没那么重要。它是诞生在人类对特殊疾病的恐惧中的咒灵, 能让人失去正常的感知,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它来处理父母的原因。遗憾的是夏油夫妇并没有接收到儿子的一片好意, 他们单纯地以为自己运气不好,遇上了怪物, 哪怕失去了五感也挣扎着凭借本能扑到了儿子的房门口, 把恍如风中残烛的肉-体当做盾牌, 来塑造最坚固也最脆弱的一道防线,临死前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 “别出……来……杰。”
真傻啊。
因为只是普通人,所以连抵抗危险的能力都没有, 甚至到这种时候还在试图保护杀死了自己的凶手吗?
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儿子就在身前咫尺, 高大的男生蹲下来, 声音颤抖地答应,“好。”
客厅里的声音逐渐地消失了, 就像从未响起过那样,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声音好像在他的世界里死去了,脑海里嗡嗡不停, 里面一片空白, 但他还看得见眼前的一片狼藉, 父母陈尸于脚边的地板, 明明应该死得毫无痛苦,眼睛却无论如何也合不上。
是恨吗?还是别的情感……都已经不重要了,答案也无从得知。死人不会再开口回答问题,他也不相信他们毫无怨恨,如果他们拥有足够的咒力,说不定会用尽所有的一切诅咒他,毕竟人都是这样,卑劣的、胆怯的、懦弱的,要不然这世上也不会充斥着这么多的咒灵,只不过是因为无能和无力报复,所以他才能成为站到最后的那一个。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不是指那些诅咒师,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什么咒术的普通人,说实在话,感触远远没有这一次这样深刻,那些人就像是披着人皮的魔鬼,他本来以为是和从前差不多的任务,然后去了出任务的村庄,结果发现作为普通人的村民居然因为自己可笑的恐惧和无知就将无辜的咒术师女孩囚禁起来。他想去把这两个女孩救出来,还受到这些愚昧的家伙阻拦,“她们都是可怕的怪物——不能让你把这些怪物带走——”
这句话实实在在地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刺激,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一点脱轨失控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放出了用来保护普通人的咒灵,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用来保护人,而是释放了它们的本性——整个偏僻又腐朽的村庄变成了一座人间的地狱,他转变了一向的立场,把这里变成了一座屠宰场,毫不留情地收割着牲畜的性命。
他一点也不愉悦,毕竟本身也不是什么嗜血狂魔,但是结束之后嗅到满山浓郁的血腥味反而轻松起来了,随后在这种过度轻飘飘的心情之下,他又做了一个决定,决定将自己和普通人彻底划分开。
人这个种族太低劣,他决定脱离这个种族,当务之急就是把身上所有和人相关的东西剥离,很快,他就选择了完全扼杀自己的人性。
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作为新人生的入场券。
他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不算很好,由于种族不同,一直都存在许多天然矛盾,不过也可能跟种族无关,父母和孩子天生缺乏交流也是很常见的事。尽管在今晚最后的诀别之前他们还兴冲冲地煮了一桌的饭菜,里面还有冷荞麦面,完全按照他小时候的口味来的,这是一个释放和解的信号。他尝了一下,和往常一样没有尝出什么味道。
和屠杀那些村民完全不同,亲手杀死父母,像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终于插进了锁眼里,有什么东西从内心深处释放了出来。
合不上地上躺着的夫妻的双眼,他也放弃了,不再强求,取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轻轻覆住面部——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愧疚和他们对视,但他暂时还不能够离开,他的“人性”还没有完全的灭绝,有一部分——相当大的一部分还和一个人绑定着,是个瘦弱的、娇气的女孩。
她现在还活着,连同他的人性一起。
很快就不会了。
他伸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合相框,里面的一男一女就是他和相恋多年的女友,她的笑容很腼腆,像小鸟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头发细软得像鸟儿的初绒,肢体是不堪一击的瘦弱,光洁的背后依稀可以摸见嶙峋的骨,不管他怎么投喂都胖不起来,每当抱住她的时候,就像抱住了一片轻盈的羽毛,总感觉一松手,就会被风带走,于是他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直到这次主动松开。
她躺在他的怀里,就像嵌进了他的胸膛——缺失的那根肋骨。
如果再次抽出来,也许会疼得撕心裂肺。
可他仍然悲伤又客观地认为,只有彻底地告别“过去”和从前对人类毫无意义的可笑仁慈,才能真正迎来新世界。
她属于他的过去,因此被顺理成章地划分需要斩断的羁绊里。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这么说或许听上去有些虚伪——他已经开始心如刀割,感同身受地贷款疼痛起来,十天之前,甚至是在一天之前,假设有人对他说,他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恋人,他一定会勃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