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这个词出口的一瞬间,被酒意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电脑屏幕上的樱花屏保不知道什么时候切换成了别的图片,换成了一部不知名电影的剧照,演员穿着警服,嘴角眉梢全是血,带着安详的笑容,静静地躺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他伸手去抓鼠标想把屏保切成之前的画面,可是却找不回来了。
有人怀念过去可以去翻照片,可是他连一张照片都留不住,所有的回忆都要付之一炬,因为是卧底,所以普通人的过去会被抹消,但属于卧底的那一面,在黎明没有到来之前,永远也不能得见天日。
下雨了。
雨丝从没有关紧的窗户外面飘进来,沾湿了地板。
窗外的雨打落了花瓣,被驶过来的车辆碾作尘泥。
卧底的心比钻石还要坚硬,第一名的降谷零尤甚,所以他只是低头捂住脸,任地板打湿。
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着,声音消散在细碎的雨里,他不想太过于沉溺从前,这会让他变得软弱,可是如果不去回想,就什么都没有,他会踌躇迷惑,偶尔也会失去勇气,无法再坚定地走下去。
“我早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打算……”降谷零嗓音沙哑,“还提早去看了以后的葬身之地,我以为我就算不是最早走的那一个,至少也不是最后那个,先是萩原,松田,又是你,还有班长……我原来以为,只要拼尽全力就可以,实际上总是晚一步,只能自欺欺人地自我安慰,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到。”
他放下手,眼睛发红,声音压得很低,“我甚至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
风声渐消,风雨渐小。
“……hiro,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窗外的风吹起窗帘,又轻轻飘落覆盖在他的手上,就像是有人一如既往地,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呢。 ”
妹妹不知道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情,她处理掉这件让人烦心的事之后,明显睡眠质量噌噌上去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在客厅里看见波本还吓了一跳。
“……你怎么没去打工?”
“街道今天活动,暂停一天营业。”
妹妹盯着他的眼睛,虽然他刻意避开对视,但是还是能看见明显有熬了一夜的血丝:“我昨天晚上听到你房里有声音,你是不是……”
波本手一顿。
妹妹:“……做了一整晚不可描述的事情?”
掷地有声。
波本:“……”
波本:“……并没有那种事,只是因为下雨没关窗所以没有睡好而已。”
他忍不住纠正她可怕的生活常识:“而且那种事怎么可能一整晚。”会死人的。
“你不是混血儿吗?”
“……”我谢谢你啊。
波本面无表情:“以后禁止看深夜成人频道,也不要把漫画里那种毫无根据的东西当成科学。”
被剥夺了一项权利,妹妹哼哼唧唧地不高兴,不过这种事反抗也没有用,因为波本这个黑心的家伙为了阻止说不定到时候会堵在客厅里,和她一起看……那种场面想想就让人很窒息了。
波本把客厅的窗帘拉开,房子采光很好,阳光顿时照了进来。她穿着吊带睡裙,细腻的皮肤在光芒底下白得耀眼。
她穿得并不算露,但是被光这么一照,又莫名有些羞涩,有点想退回阴影里面。波本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忽然伸出手——
妹妹紧张了一下。
“还没洗脸吧,”波本在她嘴角刮了一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满意一笑,“果然是口水印。”
“……”去死吧!
好在波本短暂的直男之后,又迅速恢复了情报专家卓越的工作能力——读空气,用干净的湿毛巾在她脸上一阵搓。妹妹感觉自己像只被强行抓去洗澡的猫。
她幽幽道:“你是单给我擦呢,还是别的女孩都擦过了?”
“……”
他突然想起咖啡厅的事。
有些答非所问:“梓小姐只是顺便帮了个忙而已。”
妹妹像被踩了脚的猫:“谁问你这个啊,什么梓小姐,我可不知道。”
完全就是不打自招。
波本的心情轻松起来。
下午是一月一次的大扫除,安全屋当然不能请外人进来,组织里虽然也有合适的人选,不过对于私密度要求很高的波本来说,还是自己动手要更保险一点。
他也很知趣——没有提出去触碰妹妹的房间,但是其他房间的清扫量也很大,他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处理,没想到多了一个人帮忙。
……帮忙制造问题。
“已知小明扫地的速度是每分钟三平方米,小红嗑瓜子的速度是每分钟六颗,风速是四米每秒,房子面积是一百坪,请问——”
妹妹:“瓜子是什么牌子的?”
波本一只手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一只手把椅子擦干净,又把积极制造瓜子壳的仓鼠放了回去。
妹妹坚持不懈地继续干扰他:“假如你是李华,你的美国朋友……”
“我不是李华。”他说,“所以我没有美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