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没有的,那一丁点温水浸入血肉深处的不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托盘盛着小巧的杯盏浮在淡绿色的水面,千穆倒好了两杯酒,自己取了其中一杯,将托盘往前轻推。
Gin抬手抵住,也取下一杯小盏,深褐色的梅酒占据了三分之二满,还未凑近到口边,就嗅到了馥郁的梅子香,似乎还混杂着别的果香。
“这是我自己酿的酒,适度喝一点对身体好。”隔着朦胧升起的白雾,千穆笑中藏起的调侃很不容易被发现,“猜到了你戒酒肯定很痛苦,不难为你了,以后就喝我送你的吧。”
“不算痛苦,差不多快戒成功了。”Gin接下了来自BOSS的调笑,嘴角似是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他将过去根本不会碰的梅酒慢慢饮完,对,是慢慢。
一口就能饮尽的分量,他就像品鉴得来不易的珍贵美酒般细致品味——甚至那些尘封无数年的佳酿还得不到这个待遇。
低度数的果酒,对习惯了烈酒且海量的男人而言,怎么喝都不可能醉,寡淡与果汁无异。
但Gin刚一入口,便品出了这酒的奇特之处。
初时的口感并不刺激,像裹挟了刚成型就倏然转晴的暴风骤雨,还将紧接天际便被打碎的巨浪压缩进来,安静却压抑,等到余韵扩散,昂烈才会在喉口深处爆发开。
更像是一杯烈酒,有着发酵数年才能浸透的醇厚,意外地合他口味。
Gin随即想到的是,梅酒不可能有如此特别的滋味。
普通的梅酒更不可能保存多年仍不变质。
他看向红发男人,微微紧缩的绿瞳似想重新看透对方。
可很遗憾,直到如今,他依然无法看不透。
“我自己琢磨的独门配方,怎么样,还喜欢吧。”笑着说完,千穆丝毫不提这酒是什么时候酿的,又是怀着什么心情放到了今天才取出。
哗啦啦。
他稍微坐近了点,空了的酒杯随意放在池边,微淡的目光和指尖略过征询意见的过程,同时落在银发男人上身未被长发遮住的部分。
平时被风衣遮得密不透风,直到此刻才知道,他们俩真是半斤八两,Gin的身上也是疤痕累累。
只是一眼能看到的:有子弹贯穿臂膀后长起的略不和谐的新肉,有的像是皮肉伤愈合结下的疤,因为时间过去太久,颜色早已变淡,但遍布在他过白的皮肤上仍格外突兀。
“能给我说说它们的故事吗?”千穆的指腹滑过男人落在肩头的一道疤,语气神色如常,实则并不给他拒绝的选择。
Gin只道:“很久以前留下的,无关紧要。”
“嗯,看出来了,不是我们认识以后受的伤。”千穆说,“因为是你的过去,我很想知道。你介意告诉我吗,阵?”
Gin还未开口表态,他就接着道:“我比较喜欢公平互换,你也可以问我。”
“都过去了,即使重提也不会在意,我们都是如此,所以,我不跟你客气,你也不用跟我客气哦。”
温和关切且进退得当,看似把“公平”贯彻到底,谁都不会吃亏。
然而,这一局博弈进行到这里,BOSS已然可以宣布大获全胜。
交换的只是过去的经历吗?
不,是彼此的印记。
BOSS解开了忠犬的项圈,碎掉那条本来坚不可摧的链条,他不打算用拘束自由的绳索束缚他,换成双向的、无形的羁绊。
Gin和他同处一室的时间是所有人中最短的,却是被迫操心受气最多的那一个,男人知道。
因此,他明明白白告诉他:
——你对我无比重要,我想要让你得到包括自由和幸福在内的所有。
这个男人比谁都要贪心,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边。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责怪他,甚至无法生出一分气恼时,Gin就明白自己输了。
“阵,考虑的时间太久啦。”
BOSS斜倚在被染上温度的温泉石边,殷红的双眼被水汽浸染,里面有柔软的温暖,却也有他人无法责怪的自信:“你已经得出答案了,不是吗。”
“……”
桀骜的银狼无声叹息:“如你所愿。”
“这些伤疤的过去很简单。”
Gin的过去同样很容易概括。
他是被组织养大的孤儿,有无数人和他一样,自有意识起就在组织名下的孤儿院,有人会定期来到孤儿院,挑选出适合培养的好苗子,带到总部接受训练。
和他同期训练的还有白井升,他们的年龄本来就没差几岁。
不记人脸的黑泽阵会对白井升有一丁点印象,只是因为这个白痴最不服管教,转而就被扔进了实验室,做了洗脑实验的试验品。
不止白井升,他漠不关心的同期中,有不少人变成了实验体,那时的高层想培养绝对忠心且有能力的棋子,大肆开展人体实验,实验室就在训练场的上层,相隔不远,似乎随时会渗出血的味道。
黑泽阵不在意那些消失的试验品,真正被他记在心里的是洗脑实验。
他从小就不排斥杀人,余温未散的血溅到脸上,甚至会感到灵魂战栗般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