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万相信,如果眼前这个忽然爆发出如此强劲威能之人能够再藐视得他更厉害一点儿的话,或许自己就可以拖着那剩下的半截虫体的身子,爬进下一个角落,再继续苟延残喘了。
没有疼痛感,当克里斯手边忽然出现手术刀一样的寒芒时,下一瞬间,赌万眼前的两个四目虫体,挥出去的胳膊,还保持着蓄势待发状,便直愣愣掉在了地上,甚至直到发出扑通的声音之后,弯曲的胳膊才舒展出去。
然后连带着的,是自己的右脚,本该站立在那儿的自己,右脚膝盖以下,慢慢按照一个斜度,顺着饱满的血线,如一块被快刀切断的黄瓜,啪嗒侧着掉在了一边。
没有疼痛感。
然后才是眼前那个相貌普通的男人,眼神里杀人如视为草芥捻作蝼蚁一般,锐利而冰冷的感觉,超过迟来的断肢之痛,麻上脑门。
“啊……啊……”赌万开始哀嚎,咕哝着的喊叫甚至都不敢用力爬出喉咙,就是害怕那断肢处还仍然在循环着而不知载体已被突然切断的血液,在喊叫声中流成河。
“丫头……赶快去把晚饭吃咯。”那头是轻柔的声音,似乎视眼前无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然后是炸雷一般的痛楚,爆在赌万的神经之中,他长大嘴巴,却一个音符都没有发得出来,整个大脑已经被痛楚填满,以至于除此之外一片空白,冷汗先于鲜血奔涌而出,赌万最终行将湮灭的理智让他意识到,他们撞见了狠角色了……
赌万开始后仰,看到眼前还剩下几个虫体在勉强支撑着和克里斯争斗,然后是视角上移,看到了旧火车的昏黄的顶部,然后是放大的光晕,飞来飞去的一团团黑影,然后,带着嘈杂,一片模糊……赌万倒地,在地上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
赌万早先是跟随叔父一同在红色沙漠的各个坐标点搬运货物的,那个时候,圣马利尔还是自治区,不同的部族虽然嘴上说着谁也不服谁,但是流血事件过后,生意还是照做,他有时从混乱的地方运送一些伤员,把他们送回他们原来歇脚的地方,有时阴差阳错,把他们送回了战火燃得更旺的荼毒之地,渐渐的,赌万明白了,圣马利尔本就是一个战火连绵之地,无论在哪儿,都一样。
于是,年轻的赌万便在战火中愈发游刃有余起来,他渐渐知道哪些地区给一点儿好处,他们就会放行,这些地方是最容易作生意的地方,而那些地方,只要你显露出来一点儿好处,那么他们就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些地方,是赌万畏惧又厌恶的,前者或许还有着互通有无的底线,而后者,却是想要在圣马利尔这片翻腾的死水里,竭泽而渔。
赌万的叔父曾经点着烟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小子,想要在这片沙漠上生存下去,还是忘掉你心里地天真吧。“他说,”如果有这两种选择在你面前,是做一个讲道理地商人,还是做一个不讲道理地匪徒呢?“赌万的叔父这么说着,“你要记得,只有拳头,才是道理。“
然后,给赌万又来上了一拳头,叔父走远了。
最后赌万的叔父因为中间商赚差价,被两地的势力联合着,烧死在了沙漠之上,最后接手两地货物贸易运输的讨巧活儿,落在了赌万的肩上。
“臭小子,你想给这个老东西报仇吗?“一个满脸横肉的光膀子大汉,看着连同货物,一起被烧死在沙漠坟场上的老东西,问着眼前这个满眼空洞的年轻人。
“既然这个老东西死了,那是不是可以让我来接替他呢……“赌万脑袋空白,只是喃喃说出来这样的话,如同弹簧自动弹起,这样的话便一句句滚了出嘴,然后,赌万的眼神里开始才迸发出兴奋和贪婪。
“记住,臭小子,可别和我耍花样!”大汉这么说着,大笑道,“哈哈哈!这俩爷子都是一个怂-泡儿样!当狗吃-屎的命!”
之后,赌万自然而然地就当上了货物运输的代理人,他能够拿到更多的报酬了,跨过叔父被烧焦的尸体,他终于明白了从那张烧成碳的脆脆的尸嘴里,说出来的道理,身体力行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只有他心知肚明,叔父的死,多半是因为自己在里面耍了小聪明,让两方势力将怀疑迁怒到了叔父的身上,而始作俑者,只需要勉强装着如无罪羔羊一般,懵懂无知,便可以参与将叔父当作挡箭牌,再踩着叔父这块垫脚石,成功上位,这样的一场赌注。
赌万成功了,他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始靠着各地区间闲散的货物周转,有了一些资本,他开始购进焦奴,一种没有人身权利的动物,让他渐渐开始有了一点作为人上人的空想快感,指示着三个焦奴替他扛货卸货,让他打骂泄愤,这种好似曾经叔父指示如同牛马的自己一样,这番翻转的戏码再次颠倒着换号入座,让赌万最开始那段时间,乐此不疲。
然后他知道了一些关于圣马利尔立国的风声,当一个带路党,是他冥思苦想后觉得最有赚头的工作,他接着货物周转而在红色沙漠走南闯北积累下来的老道经验和不输任何人的狡猾,成功得到了外来者得欣赏,他渐渐开始有样学样,隐藏掉了自己以前作为走私贩卖各种“非法货物”的身份,在这群表现得绅士的外来者面前文质彬彬,一同策订地下火车的路线,一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