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即便天师再怎么挑剔,也挑不出毛病。
他迫不及待请天师入观,瞧一瞧紫云观天翻地覆的景象,感动沧海的苦心。
少阳凑上来,面上笑容谄媚至极:“师父,天师,快请。”
紫阳摇着尾巴:“师兄,请吧。”
张静清望着两人,平静的脸上似乎有所松动:“不必了,就到这里罢,不必入内了。”
少阳面白如纸,呆若木鸡。
百般苦功,千番苦心,天师不入观,便如野狗落黄河,瞎几把折腾。
霎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频频望向紫阳道长。
紫阳道长面色一僵:“师兄,来都来了,不进去坐一坐?”
张静清本是平静,无喜无悲,此时陡然化开,一腔悲凉令寒风停滞,说出一句话:“紫阳,你我是至交。”
紫阳微愣:“我哪里敢……”
张静清道:“至交!”
紫阳张张嘴,苦笑:“是,是啊。”
少阳双目圆睁,焦急随风去,无措随风泯。
张静清的话震耳发聩,他整个人都外焦里嫩。
他和紫阳,是有师徒之情,实质不过一丘之貉。
此番听到天师之言,愕然无比,至交?真的假的,师父他配吗?
魂不守舍之间,一股深沉的喜悦,从心湖中喷涌而出,师父啊,你瞒得我好苦啊,藏得可真深呐。
原本以为只是有交集,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感觉好比他一穷二白的老爹,有一天地里刨食,累得够呛时告诉他。
‘儿啊,你有个大伯,他是亿万富翁,手指缝里随便漏出点七零八碎,就足够咱们爷俩一辈子衣食无忧。’
少阳咽了口唾沫,他是师父的大弟子,师父和天师是至交。
那他随便巴结两下,讨得欢心,不得直接飞天?
面上顿时热络起来,刚要开口,却听。
“我的至交,死了!”
……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光绪年间罢。
说遥远,其实也才二十余年;说不远,业已二十多年了去。
自始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开千秋万代之功业,天下间最尊贵者,已非天子。
天子天子,天之子也;皇帝皇帝,统御天地。
一晃两千年,皇帝作悲歌。
天下乱象,孕育希望之光;人间劫数,增生妖鬼之牙。
张静清下龙虎山,除魔卫道,流连至湘地。
秋冬之际,余观硝烟四起,民不聊生;饿殍遍地,苍生皆苦。
官路两边,一伙马贼张狂肆意,掠得一户人家,取尽钱财,又将大腹便便的妇人推翻。
紧勒缰绳,马蹄声疾,踏落而下。妇人拼死反身,仍被踏断脊梁,连带着腹中尚未出生的胎儿,哀婉离世。
众贼哈哈大笑,骤听一声狂啸:“恶贼!”
张静清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手中长剑暗红,双目赤红,口吐白雾犹如狼烟。
众贼嚣声:“是那张疯子,找死!”
利刃飘血,枪声如雷!
长剑在手,杀人无算。
凶厉贼人也生胆寒,却见他气喘如牛,明显强弩之末:“大伙不要怂,杀了这张疯子。”
望眼那成了一团浆糊的妇人,心中怒火腾腾,然妖鬼之凶,使长剑沉重。
他适才单枪匹马,捅穿一个贼窝,正是筋疲力尽之时,遇上这伙马贼,便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背添了一条刀痕,前胸多了两粒枪伤。
金光摇撼,即将油尽。
马贼头领大笑:“他要倒了,给我咬住他!”
妖鬼悍不畏死,张静清亦感无力,心中却酷烈决绝,提起最后一丝力气。
若要交付此身,唯有力竭方休!
“邪魔,休得猖狂!”
少年暴喝,声震辜月。
一身紫气如龙,闯入阵中,大杀四方!
少年实力显不如他,然心中之勇决,不弱他分毫。
待寒风呼啸,两人血漫全身,相扶而立。
“无门无派,张三疯。”
“湘地紫云,紫阳子!”
那是二人,第一次见面,十分奇怪,在不知道名讳之前,便托付了此身,交换了此心。
……
自此除魔之路不再寂寞。
两人白日流连各地,并肩作战;夜里促膝而眠,志气高昂。
那是两颗炽烈的心碰撞,发出火光是理所当然之事,惟愿烧穿阴云!
“全性妖人,号无情剑客,纠结恶徒,祸乱湖广,聚集在大风庙中,连陆吕二家几个成名长辈,都不甚栽了。”
冬月凄凉,大雪铺天。
天地皆白,狂风呼号。
茫茫群山之中,一座残庙突兀耸立,飘出朦胧火光。
紫阳大步走在前方,目光坚定:“师兄且观,前方便是那大风庙。”
张静清反迟疑:“不必走这么快。”
“我知你非无门无派,必然有来头,不说我也不问,只好叫你知道,不论你背后什么门派,我紫云观不弱之。”
回身一望,笑容灿亮更胜明星:“不论你三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