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城的战事,陷入艰难的拉锯战,日寇火力强大,明军兵力占优。
第一个白天。
明军进行了数次大规模的攻坚战。
日寇损失惨重,明军损失之惨重数倍于日寇。
没有李无眠这把无往不利的尖刀,敌人的火炮和堡垒,犹如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
打出五比一、八比一的战损比后,士气不可避免陷入低落中,也只有李无眠白天的讲话,让战士们仍保留信心。
一寸山河一寸血,弱小的农业国对抗强大的工业国,流出的血能灌满江河!
此情此景,足可以使任何爱国却又对日寇抱有希望的动摇分子清醒!
落后就要挨打,之所以不打,只是因为今天不想打!
等哪天想打了,那真是想打就打。
打得你血流漂杵!
打得你求爹叫娘!
而任何想要尊严的!想要自主的国家是绝对不能有爹娘的!
只能自己扛,分润下去,就是累累国民的血肉。
第二个白天。
士气持续低迷,像第一天那样大规模的攻坚战也无法组织,整日交火声寥寥,等待援军破局。
第三个白天……
激烈的战斗下,日寇占领区域四周的屋舍摧残成残垣断壁。
目下攻势渐无,警备队的巡逻却是不能落下,废墟之中,日寇阵地在望,堡垒与火炮阵地固若金汤。
而执行警戒任务的,是明军某团一个无名班,班是最基础的战斗单位,至多不超过十人。
班长是个马脸,身后是低迷的战士。
他远远望了眼日寇阵地,准备说些振奋人心的话,让战士们打起精神,咬文嚼字的声音浅浅回荡。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
出声的战士是个冲天鼻,瘦骨嶙峋,丑陋不堪,摇头晃脑,好不滑稽。
马脸班长摇头道:“有这个力气,不如为之后援军赶到的决战做准备。”
冲天鼻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念叨:“天将降……”
“你还没完没了。”马脸班长无名火起,局势不堪,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气。
说着挑眉走近过去,冲天鼻嚷嚷:“怎么,想教训我?明尊说了,军官士兵人人平等!体罚士兵是军阀习气!”
提到明尊,低落的战士们才有些许生气,马脸班长无奈:“那你别嚷嚷好不好?很烦的知道吗?”
冲天鼻瞪着眼睛:“我这又不是反动言论,军令也不禁止,怎么不能念叨。”
马脸班长头大:“我服你了。”
这个冲天鼻,说起来还是个老战士,毛病不小,俗称刺头儿,其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不抽烟,不喝酒,每天按时睡觉,训练任务从不落标,更不惹事闹事,按理来说简直是个模范士兵,刺头就刺在方才的话上了。
冲天鼻最大的毛病,就是每天念诵一百遍:天将降……
长此以往,风雨无阻。
据说还逼疯了几个同班的战士。
换做往日,班长可以采取强制性措施,明尊一来可好,这家伙野马脱缰了。
“天将降大任……”
冲天鼻又来了,班长头大如斗,一班战士面色各异,可能只有冲天鼻一个人入戏太深。
班长太阳穴突突狂跳,强提耐心引导:“你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当然。”冲天鼻鄙视马脸班长:“大名鼎鼎的猛子!”
“猛子……”冲天鼻义正言辞,班长的世界观都被击垮掉了,有些稍微懂两个大字的战士,也都忍俊不禁。
“大字不识一个,装什么文化人。”马脸班长严肃道:“是孟子!”
“孟子?”
冲天鼻皱眉。
还是猛子好听,有力量多了!
“你又是否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呢?”
冲天鼻耸耸开天门的鼻子,活像只猪猡,愁眉苦思片刻。
这话是他以前当乞丐的时候,从说书先生嘴巴里听到,越听越是喜欢,就背下来了。
至于什么意思,他还真不知道。
马脸班长见此,心中一喜,结果喜色还没表露。
冲天鼻一摊皮包骨头的手:“不知道不妨碍我念叨。”
“我的老天爷。”
……
午饭时分,马脸班长带着一班战士吃饭,目光斜眼一瞥,不远处有一桌人,都是明军连长营长甚至之上的军官。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这么大的军官,谁跟士兵们一起吃啊?
都有小灶的,吃得是军官食堂,伙夫也是专门的。
而且桌上的汤水也真诚多了,能捞点干的出来,这是最显而易见的改变。
有高级军官压抑怒声:“胜则锐之,均则庸之,败则散之。那人的话,太瞧不起人了!”
“人家说的是实话,吃饭吃饭。”
马脸班长作为稍微懂两个字的人,好一会读懂十二个字的意思,不由咬牙切齿,又感到一阵悲哀和颓丧。
日寇的堡垒和火炮阵地实在太坚固了,没有明尊冲锋太难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