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猗说完这句话后,气氛瞬间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就跟充血过度一样疯狂偾张着,原本因为肾上腺素狂飙而过于冲动和异常暴怒的大脑却在看见傅时靖神情的那一刻瞬间冷静了下来。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
他脸色一僵,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不应该说这句话。
傅时靖的雷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他这这像什么?先捅人一刀,还不忘再杀人诛心的沾点盐水一鞭子抽过去?
“哼……”
意料之外的,傅时靖忽然看着他冷笑出声,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和羞愤,只剩下那张平静的脸上面如死灰的表情。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一下局面,可到了最后,他发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贺猗啊贺猗,你可真行。”
太阳穴突突跳动着,额角青筋迸起,傅时靖陡然觉得头疼欲裂,他伸出手指,骨节用力地揉着眉心,黑直的睫羽耷拉下,在眼下遮出一小片阴影。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对于你来说还挺骄傲的?”
“……”
傅时靖也没看他,低下头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闷声嘲弄,“也对,反正在你眼里,侵犯女人的人才叫强奸犯,侵犯男人的就不算,是么?”
“我,你别说了……”贺猗陡然觉得舌尖一阵发苦。
傅时靖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兀自笑道:“反正时至今日都是我自作自受,活该被人强是么?”
何颂秋这会儿已经彻底傻住了,虽说她也是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可这样天大的场面,她也是头一次见。
她先是悄悄看了一眼傅时靖,接着又小心翼翼观望了一下贺猗的脸色,忽然觉得自己有史以来的认知在今天被人给彻底颠覆了。
原来……傅总才一直是下面的那个吗?
看着傅时靖那副样子,她忽然感到无比同情了起来。
而贺猗这会儿整个人都是乱的,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抹了把脸,低声对着何颂秋说,“何姐,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何颂秋这种当头哪儿还能不明白贺猗的意思,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快速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等到那一声门锁咬合住的“啪嗒”声落下后,室内又重新归于寂静,其实傅时靖这会儿是什么心态他不知道,但是如果换了他,当众被人这么揭短,肯定会觉得无比的难堪。
男人都好面子,更何况还是傅时靖这种早已习惯站在高处养尊处优、发号施令惯了的人。
“傅时靖……”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不安的跳动着,脚下踩着碎掉的玻璃碎片,他走了过去,“对不起,我……”
“贺先生不必跟我道歉。”
傅时靖抬起头来,俊逸的眉眼微微一动,露出一丝笑意,“我又一没掉皮二没掉肉,一个男人而已,哪有女人那么娇贵?反正做都做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你说是么?”
贺猗头一次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时靖懒得再看他,哼笑了一声直接站起了身来,只是要在擦肩而过时,他胳膊忽然被贺猗一把拉住,他身形顿住,就听见贺猗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多了一丝颤栗,“今晚,我陪你吧。”
“……”
嘴角的弧度斜斜一勾,傅时靖也没挣开他,只是偏头打量着贺猗的侧脸,讥讽道:“贺先生看来是还不懂啊,强迫的和自愿的,性质能一样么?”
说到这里,他声线微沉,“松开。”
贺猗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他,那双清湛的眸子被头顶的灯光投射过后,好像装着两泓清泉,明晃晃的,看得人莫名心旌动摇。
“那你要怎么样?”贺猗声音很轻,几乎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乞求,“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所以我也不奢望傅总能够原谅我,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贺猗。”傅时靖陡然打断了他,他眯起眼睛盯着他道:“没有人做错了事还能厚着脸皮奢求别人给机会原谅,这到底是你诚心自我悔过,还是只想找个借口安慰自己?”
“我……”他其实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
可傅时靖却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烦躁,“你不觉得你很幼稚么?活了二十多年还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贺先生,我劝你不要把自己放的太高,总觉得我这会儿跟你纠缠那么多回只是图你清高图你身子图你新鲜……其实我告诉你,不是。”
傅时靖笑了一声,“外面那些会馆夜店里,那些出来卖的鸭子哪个不比你年轻,不比你好看?你自以为的洁身自好,说不准在别人眼里早就一文不值呢,仗着这点新鲜感就敢在我面前屡屡给我脸色,你知道么,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新鲜感一旦过了,你就什么都不是!”
说完,傅时靖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接着头也不回的进了主卧,“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他紧紧关上。
剩下贺猗站在原地,像极了一只被人丢弃的家猫,没了主人的精心饲养和娇纵,剪去了所有锋利的爪牙后只能在街头巷尾里流浪,狼狈而又滑稽的耷拉着受伤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