颧骨,两片薄薄的嘴唇,蜡黄色脸上总是堆满讨好人的笑,就像一个病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
结婚后发现婆家日子比娘家还难,她就吝啬的变本加厉。从年轻时走路就总低着头,小偷小摸的事情可是没少做,村东掐把豆,村西摘个桃,出门不捡点儿东西都觉得亏了。
这人不只是对别人吝啬,对自己和家人也够狠。听说,她家饭后人人必须把碗舔干净,跟刷过的一样干净才行,不然下顿饭就不让吃。刷锅水从来都是倒进一个盆里,等沉淀下来,把上面清水篦出,下顿饭再把沉淀的部分倒进锅里和新饭一起煮。
高老九对高羽说过,别去她家吃饭,恁吃她一口,她会想办法从你身上得一斗。
眼见着她家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但吝啬依旧。她家极少买东西,实在需要时,也在集市上走几个甚至十几个来回,千般对比后,就半蹲半跪的姿势和人讨价还价,常常就为了一个白钱也要和人磨磨唧唧,两个时辰都不带动地方的。
直到她蜡黄的脸上,汗水顺着额头一直流到下巴,两只小眼睛里含着欲滴的浊泪。泪水和汗水吧嗒吧嗒的滴落,嘴巴还会不停絮叨和人磨价,多数人看她可怜,更大原因也怕她突然死在自己面前,就咬牙算自己倒霉便宜卖给她。
半蹲要随时拜下的姿势坚持多年,谁也不曾想到,她竟然成了高阁庄下盘功夫最稳的人之一。
只是这人名声实在不怎么样。男人铁索病重将死时,就是馋个水饺吃。她咬咬牙采一把榆树叶,棒子面里掺点白面勉强包起来。外人说,铁索是被一个棒子面水饺噎死的,但她分辨说,铁索含着水饺,死了还在笑哩。
这人两片嘴唇极薄,都说是她和人砍价时磨薄的。男人铁索死后,庄里人就把这个女人唤作“磨断铁索”。
她家日子倒是越过越好。庄里人不屑中也带有佩服,男人常拿她会过日子的品行来拾掇自己婆娘:看人铁索家的,从一穷二白愣是从自家嘴里抠唆出五亩田地。
女人们往往不屑的说:"俺也给恁包水饺,棒槌面的,噎不死恁这杂种。"
磨断铁索不再纠缠黑太岁,转而向高羽,以一种奇怪半谷堆的姿势,张开了双臂,摇摇摆摆,似要跪倒拜下。
她已经是满脸的汗水。终于“噗通”跪倒磕头:“小老祖,俺给您老提前拜年了,祝老祖和小老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事事称心如意,天天笑口常开……”
她每说一句话就磕一个头。
高羽看着她,皱眉说道:“俺说老磨啊,恁看恁跟个老鹞子似的,扑扑棱棱,这是干啥?都说恁的钱不是串在肋条上,是钱拴在心尖上,摘下一个心都滴血。不就是条鱼吗。”
“磨断铁索”显然没想到高羽这位长辈称呼她“老磨”。
她脸色更黄,强挤出些笑说:“俺家哪里有钱,恁老钱来的才容易,随便伸手就有钱。如今老祖爷又不在家,这大鱼恁自个怕也吃不完,能不能让给俺。您老要那条小的……”她絮絮叨叨。
“小老祖,不知道今年除夕要给哪家添点儿堵?”
一个大嗓门从“磨断铁索”身后传过来。
“磨断铁索”一怔,忙讪讪的说:“哪能,哪能?小老祖是年少德高的人。哪能大过年给人家添堵。都是谣言,谣言。”
她停止磕头,转身抓起木盆中的小鱼,飞也似的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
来人拱手对黑太岁说道:“黑叔,爹特命俺兄弟二人来给恁说一声,年初一中午赏光到俺家喝酒。”
说完话转身就走。
高羽喊道:“大歪,二邪,你们两个怎么不请俺?”
大歪没有回头,二邪斜过脑袋,哼了一声说:“恁还用请么?啥时候把自己当做过外人,要去就去。”
高羽哈哈大笑:“俺是要恁告诉恁爹,年三十晚上就先不去恁家了。高邈要俺去他府上商量正月十五祭祖的大事。俺爹不在,俺就是庄里辈分最长的。”
大歪想起什么,转身走回来对高羽低低的说:“小老祖,今天晚上要堵谁家烟囱,可想好了?”他挥动手臂,似是要斩断什么,又说:“甭跟俺说,俺可是和人打赌了,绝不会做诈赌的事。只是提醒小老祖今年做的漂亮些,各家都加了小心,可别被人抓住。”
高羽哈哈大笑:“放心,放心,这些年可曾失手过?”
高羽大年三十晚上堵人家烟囱本来是犯众怒的。
但高邈说:“这事既然是小老祖做的,只当是玩闹,无伤大雅。由他闹去。”
既然庄主都发话了,也只好把不满压到心底。几年下来“堵烟囱”反倒成为高阁庄大年初一相互拜年时津津乐道的话题,成为高阁庄过年喜庆的一部分。
前几年被堵的也只是三两家,且离高老九家不远,多是过去得罪过高羽,有点矛盾,闹过别扭的。
去年被堵烟囱人家,突然增加到十几家,堵了个满天星,闹的越来越不像话了。被堵烟囱的人家其中包括了崔万山家,田寡妇他们家。
看来高老九有可能也参与了堵烟囱。田寡妇家烟囱被堵是高老九想得意没成,怀恨在心了。可是崔万山没少照顾高羽,两家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