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太不给人留面子,因此便答应了下来。只是,他并没有把人请回帐子,而是把张輗领到了旁边的空地处,这才微微笑道:“旁边就是锦衣卫袁大人,想必輗二叔是不愿意和他打交道的。不知道您有什么要紧的嘱咐?”
听到嘱咐两个字,张輗的脸上不由得一红。他向来自视极高看不起人,这时候竟要拉下脸求一个晚辈,心里自是极其不舒服。好容易定下心来,他便强笑道:“哪里是什么嘱咐,我只是听说你此次是奉旨前来,是打算在云州候驾,还是……”
发觉张輗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张越心中更生狐疑,此时便淡淡地说:“輗二叔怎么问这个?我这一次奉命和袁大人同行,他是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我自然是一切听他的。他要是说出城,那就出城;他说留下在云州等,那自然就是在云州等。”
“咱们张家的人,还怕什么锦衣卫!”张輗冷哼一声,又想起刚刚锦衣卫拦着自己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不过,他就算骄纵,却也知道这都是皇帝的鹰犬,因此也没有一味口上逞强,而是放缓了语气说,“越哥儿,你先头奉命回京,这一回又奉旨来迎,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皇上对你极其信赖!你是咱们张家的人,这就得把身段竖起来,别让人欺到了头上去。有的时候,让人瞧瞧你的气派是好事……”
尽管对于这样罗罗嗦嗦却极其不着调的论点很觉得厌烦,尽管这会儿脑袋里已经在合计之后面见了皇帝,万一再有什么棘手的问题该如何回答,但张越仍是装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直到张輗终于说完了这些,他才点点头道:“多谢輗二叔提醒,时候不早,我得先回去收拾收拾,免得到时候有什么遗漏。”
“等等!”张輗闻言大急,这下子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尊卑,连忙拦下了张越,又换上了另一番脸色,“除了这个,我还有件事想嘱托你帮忙。由于之前怀来卫附近的路桥被水冲了,军粮转运出了些岔子,所以误了两天。这本是小事,可偏有人说什么我怠慢误事……实在是荒谬,我是那么愚蠢的人么?越哥儿,咱们都是张家的人,关键时刻你可得认清楚。”
张越早知道如张輗这样的人素来是无事不求人,此时听完这番话,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张輗说得轻描淡写,他也没打算能从这一位口中套出什么详细的真话,于是含含糊糊应了下来。等到重新进了帐篷,他就看见袁方正坐在里头,这才想起外头都是锦衣卫,自己带来的那些人却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我有些话要对你说,所以只能暂时打发走你的那些护卫。”袁方点点头,见张越在自己旁边的那块石头上坐下,他这才正色道,“我派人去打听过,之前你从北边回来的时候,皇上的身体是有些不妥当,所以杨荣金幼孜方才日夜跟随不离身侧,一应军务都是他们处置。只不过,之后诸将献捷,皇上却三次单独召见了英国公。”
永乐朝的勋贵都是随朱棣打天下的那一批人,但要说真正的大将之才却挑不出几个,大多数人都是在风云际会的时候搭上了靖难这条船,比起那批开国功臣相去甚远。而朱棣治国的理念和朱元璋有不小的差别,因此武将的地位一再拔高,尊荣面子给足,军国大事却往往大权独揽。而且,放眼朝堂,论亲近,几乎没人及得上时时刻刻在皇帝身边的内阁,即便英国公张辅,得天子信赖固然不错,但亲近却也有不如。
只不过,有时候亲近也不是什么好事。伴君如伴虎,最初的内阁七人当中,病逝有个好结局的是胡广,活活冻死在雪地上的是解缙,下狱八年的是黄淮,调做国子监祭酒的是胡俨,余下的就只有杨士奇杨荣金幼孜而已。就连他那恩师,还不是“二进宫”?
所以,张越对于杨荣金幼孜在朱棣病倒时留在御帐处置军务并不意外,但是,对朱棣三次召见英国公张辅,他却觉得颇为古怪。想起自己从京师起程的时候,张辅已经归来,他更是皱紧了眉头,旋即便抬眼往袁方看去,恰好和对方的目光碰撞了一下。
云州上接独石水,下接龙门川,元入中原时曾经沿这两条河川修建官道,以达上都开平。尽管如今已经过去了上百年,这条道路已经不复当初黄土垫道的风光,沿河树木早已不复得见,但还算平整,一行人在云州换马之后,疾驰了小半日就到了独石水的上游,正好遇上了北征大军的前哨斥候,很快便有人护送他们去见负责侦骑的左都督朱荣。
朱荣是老成持重的宿将,看到这风尘仆仆的一行虽有些吃惊,却立刻派人往中军传报。相比其他北征将校,他是货真价实从小小一个总旗一步步擢升上来的,平生打过的仗无数,再加上从来不涉政事,因此倒不在乎什么锦衣卫。他昔日两次随张辅征交阯,论功最大,可却总是阴差阳错和爵位无缘,于是对张越也只是淡淡的。等到中军派人传见,他立刻吩咐亲兵把人送走,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由于是御驾亲征,朱棣又每每下诏与军民同甘共苦,因此什么大辂象辂之类的繁复车轿全都不用,只是四马驾红松木车,更多的是骑马。如今身体时好时坏,他方才在众人的劝说下乘车而行。那车外头看来寻常,里间却是陈设奢华,上施花毯、红锦褥席、红漆坐椅,可容纳五六个人。朱棣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