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之后亦是震惊得说不出话。而都察院的御史们则是三三两两汇集在一起,目光中都流露出几分掩不住的阴鹜。
张越和杜绾在杜家留宿了两夜,昨天晚上刚刚回家,下半夜就被下人的惊呼声惊醒,一家人亦是一夜未眠。他前世里曾经参观过故宫,知道这里曾经多次雷火,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上。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这三座大殿雕梁画栋壮丽华美,可就是这样结实的宫殿,竟然就在刚刚造好之后不多久毁于一旦?嗓子发干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从那种极致的惊愕中回过了神,随即就想到了此事的后果。果然,四周亦是窃窃私语不断
“雷电本就是天威,此乃天象示警,不可不戒!”
“为了修北京城和宫殿,也不知道役使了多少工匠,耗费了多少钱粮,如今……唉!”
“今年入春便干旱少雨,若是北直隶再有旱灾,那就更糟糕了!”
“今天还要上朝么?三大殿全都烧了,以后即便是正旦朝会……还不如回南京……”
十个人里头竟有九个人说是天灾示警,尽管知道这是必然的,张越仍不免感到心中发沉。良久,终于有小太监前来传旨,道是今日御奉天门上朝。于是,朝官中嗡嗡嗡的议论声暂时告一段落,至金水桥南按照品级肃立。尽管平日这是连喘气都得低声的地方,但这会儿人人都看清楚了那三大殿火灾之后的惨状,一时间仍止不了骚动。
果然,等到百官在静鞭声后过了桥去,在奉天门外丹墀参拜上朝之后,后半夜完全没睡的朱棣面沉如水地现身奉天门廊内金台,安坐之后便吩咐中官宣旨。
“朕躬膺天命,祗绍鸿图,爰仿古制,肇建两京,乃永乐十九年四月初八日奉天等三殿灾,朕心惶惧,莫知所措。意者於敬天事神之礼有所怠欤?或法祖有戾而政务有乖欤?或小人在位贤人隐遁而善恶不分欤?或刑狱冤滥及无辜而曲直不辨欤?或谗慝交作谄谀并进而忠言不入欤?或横征暴敛剥削而殃及田里欤?或赏罚不当财妄费而国用无度欤?或租税太重徭役不均而民生不遂欤?或军旅未息征调无方而饷空乏欤?或工作过度徵需繁数而民力凋弊欤?或奸人附势群吏弄法抑有司茸罢软贪残恣纵而致是欤?下厉于民,上违于天,朕之冥昧,未究所由,尔文武群臣受朕委任,休戚是同,朕所行果有不当,宜条陈无隐,庶图悛改,以回天意。钦此。”
在下头仔细听着的张越虽不知道这诏书乃是何人草拟,但听那字里行间,便知道乃是求直言诏无疑。于他所在的位置看不清皇帝的表情,可凭着对皇帝的了解,他几乎可以想象朱棣这会儿沉积在心中的怒气。
由于三大殿被焚的震惊缭绕在百官心头,因此这一日朝会例行公事地禀奏完各自衙门的急务,接下来便早早散去。有心人都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样大的天灾,皇帝虽下诏求直言,但按照从前历朝历代的旧例,宰辅大臣也应当承担责任——如今虽说没有宰辅,却还有七卿和阁臣……况且,到了最后,皇帝应该会下罪己诏,因为这是天公示警!
兵部衙门如今并无急务,因此散朝回来之后,各司房的官员也都在悄悄议论。因员外郎和另一个主事出去送公文了,因此武库司的司房中只有张越和万世节两个人,趁着这没外人的时候,万世节便凑在张越身边,低声说道:“这次天灾来得突然,下诏求直言又说的是令群臣指斥时政,我刚刚看几个御史和给事中的模样,只怕是上书的时候会言辞激烈。”
见张越若有所思没有说话,万世节索性便摊开了说:“要说近年的两件大事,一是迁都,二则是开海禁。两者都是打破了太祖旧例。开海禁虽说比不上迁都的意义重大,但毕竟是违背了太祖皇帝的皇明祖训,正好遇上三大殿灾,只怕当初那些反对的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按理说儒生只敬圣人,可遇上这种时候,却不免以鬼神天意之说阻治国经略大道。”张越轻轻叹了一口气,面上旋即露出了自信之色,“迁都乃是为了防备蒙元,须知历朝历代的国都几乎都在偏北边,国都在南边的历朝历代都不长久。至于海禁……皇上并不是朝令夕改的性子,再者去岁市舶司课税也颇为可观,民间皆道便利,必然不会因天灾阻大事。对了,你要是准备上书言事……”
在门外听了一半,原本想进来的尚书方宾顿时停住了脚步。当初密议迁都事的时候,他这个尚书也是支持者,此次遇上这样天大的祸事,他不禁有些担心自己被抛出来当作替罪羊。可眼下想想,他倒是越老越糊涂了,皇帝又岂是那种轻易被天灾所动的人?
只是,这次那群讨厌的言官恐怕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但只要圣心坚定,事情就好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