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男人将注意力都放在雌虫身上的功夫, 谢松原掀开早已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蛛网,跑到了白袖身边。
看见对方倒下去的那一瞬,谢松原的心脏狠狠一跳, 差点以为白袖要死了。
此时走近了瞧,看见雪豹庞大的身躯还在不断地起伏呼吸,他才放下心来, 摸了摸白袖的脸,小声地叫:“白袖, 醒醒。”
他反复喊了好几次,白袖才渐渐醒转。
雪豹睁眼看到就跪在自己面前的谢松原,不由又伸出舌头, 舔了舔他的脸, 像在安慰似的。
谢松原重重呼出口气。
他歪了歪头,将自己的脸贴在大猫的脑袋上蹭蹭,不自觉地用上了点撒娇般的语气:“你要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要抛下我不管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易覃出手也太狠了……”
白袖眨眨眼睛, 湛蓝色的眼珠中透出些疲惫, 嗓音沙哑地摇摇头:“不怎么痛, 就是把我撞晕过去了。”
绷得太紧的弦, 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更何况白袖现在还在发/情/期。身体内的激素猛增会影响到他的发挥,白袖面临的处境比任何人想的都还要困难。
谢松原动了动嘴唇:“那就好。”
白袖睁着自己迷茫的蓝色大眼睛,对着谢松原看了看,刚从晕眩中缓慢清醒过来的意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问:“你怎么……易覃呢?”
他分明记得,自己昏过去前, 易覃还正准备着对谢松原下手。否则白袖也不会这么急急忙忙就赶过来——
可现在, 谢松原怎么好像已经没事了?
谢松原忽将食指放在唇上, 冲他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用目光示意他。
“你看那个女人。”
*
结果,他们就亲眼目睹了文姝将男人杀死的那一幕。
刺进易覃大脑的,竟然是文姝的一只前肢。
就在他说话时,对方的一只手居然又变回了蚁足的形状——质地光滑,坚硬又锋利,简直像是天然的利刃。
那长刀般的物体深深将易覃的头颅给捅穿了,易覃下意识地后仰着脸,身躯僵直,双眼瞪得有灯笼那么大。
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文姝怎么会这么对她?怎么会……
或许是对自己太过自信,或许是他从没想过,文姝竟然也会违背他。
这先前还依靠着自己身上的虫潮耀武扬威,预备将谢松原和白袖都吃进腹中的男人竟就这样被文姝趁其不备,摧毁了他全身上下最为脆弱、并且至关重要的大脑。
他捧着文姝双颊的手掌僵住两秒,随后无力地滑落下去,灵魂有如骤然被人从躯壳中抽空。
文姝面无表情地抽出前肢。白刀进,红刃出,再次带出一泡淅沥沥的鲜血。
易覃的额头前出现了一个比硬币直径还粗的血洞。
爆血之后,他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也许是因为才和角蜥的天赋技能融合不久,他的身体还不够适应,也没有和这种能力达到完美匹配的程度,易覃的面部肌肤与正片眼眶都被流经的毒血腐蚀得相当厉害。
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的两只眼球终于回归原位,短暂地从上眼睑中翻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穿过脑体。隔着仿若红色幕布一样的朦胧血色,易覃看见文姝淡漠的脸。
被红火蚁……准确来说,被红火蚁的繁殖虫卵变种后,文姝连虹膜都变成了淡淡的灰白色。
在她色泽浅淡的无机质眼球中,易覃终于知道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面目全非,丑不堪言。
整张脸上的皮肤迅速凹陷下去,变得扁塌,如同瞬间被人抽走精气的骷髅,只剩外边一层覆盖在上面的薄薄纸皮。
易覃的意识在飞快流逝。
数以万计的白色肥虫感受到宿主的生命体征即将消失,纷纷仿若流沙一般,自他越发失去弹性的干涸皮肤下方塌陷下去,争先恐后地想要逃脱这具死气沉沉的衰败身体。
然而它们就像寄生在蚁后脑中的婴面鱼一样,早已离不开这座为它们提供养料的培养皿。
圆滚滚的丑陋身躯触碰到地面的一瞬,它们就像落进了火堆,身上滋滋地冒出了烟,变成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短短片刻间,易覃的身体彻底沦落为软趴趴的空壳。
文姝的神情始终冰冷。
她盯着地上那滩烂泥看了一会儿,脑海中隐约闪过些旧日的画面。
在面对她时,男人永远是高傲的。总是那样不可一世,居高临下,何曾像刚才那般,几乎要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声泪俱下,对她露出如小狗摇尾乞怜般的可笑神态。
如果是从前的她,肯定也会被这个虚伪的男人骗到吧。可是现在,文姝只觉得滑稽。
他从来不会对她高看一眼,除了在她将要杀死他的时刻。
文姝毫不留恋地收起目光 ,仿佛自己和地上这摊残骸毫无瓜葛。
忽然间,她冰凉的眼神越过了易覃死去的肉身,朝着不远处的一人一豹看了过来。
谢松原下意识地侧了侧身体,挡在了白袖的脑袋面前——虽然这么做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