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似乎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但沈遇却忍不住数落他:“殿下这话,在这里跟我说说便罢了,出去可不许说。你今日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想为云乔搏出来一条坦途,想查出当年先帝驾崩的真相,还操心着颜温礼韩尹等人……但是殿下,你自己呢?你多年来行事安稳,近几日是怎么糊涂了?只要别生事,便有来日。”
“来日……”谢洵笑了一声,“本宫已经这般,谈什么来日。若能以此残躯,做些事,便也无愧了。”
“糊涂!”沈遇已经不想再劝他了,只道,“该让你那太子妃听听你这些话!别想那么多了,养好病最重要!睡罢,我回去了,军中还有许多事。”
谢洵没答,只是挥手让他出去了。
转眼便傍晚了,东宫中的人也备好了晚膳。因为谢洵病着,云乔也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些粥。
云乔盛了一碗,递给一旁的元宁。元宁被瓷碗烫得捏了自己的耳垂,道:“云乔姐姐,你今日不回云府吧?”
“不回,你那太子哥哥病成这样,我走了,他又要生气了!”云乔道。
青青方才将军务文书都送来了,眼下看来,她这回是真得在东宫住上几日了。无论是谢洵还是谢元宁,都是粘人精。
云乔叹了气,道:“小团子,你太子哥哥一直这般生病么?”
小团子很是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道:“好像是这样呢,太子哥哥好容易生病,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什么药都用过,可是只见效一会儿,隔几日便又不好了。”
云乔还是想不通。
两人曾在淮远的时候,是那般亲密无间。那时候两人没有任何隔阂,所有的情绪,都能从澄澈的眼神里互相传递。年幼就是有年幼的好处,年幼的任何人都是单纯的。
如今的谢洵,云乔看不懂。
他总是看起来一肚子的心事,却一句都不肯告知她。
“说本宫什么呢!”
谢洵掀帘而入,坐在云乔身旁。
他穿得单薄,整个人看起来比昨日还清瘦了一些,瘦削得跟张纸似的。
“你能下床了?”云乔捧着手炉,瞥向一旁的谢洵,眼尾还带着丝散漫。
屋里温暖,谢洵便解开了自己的披风,随手挂在一旁了,道:“能,隔几日便病一回,要是每回都下不来榻,岂不是要病死了?”
他随手取了一个还没用过的勺子,舀起一勺云乔碗里的粥,尝了一口,皱眉道:“甜了,太腻。”
“你还挺挑,小殿下要的甜粥。”云乔指了指一旁的元宁。
但元宁很是明白谢洵的意思,只抬眼看了谢洵的眼神,便立刻端起小碗,起身道:“元宁先回房去了!”
“嗯,去吧。”谢洵挑了挑眉。
元宁十分迅速地穿上自己的小衣裳,捧着碗离开了。云乔笑道:“你赶人家走做什么?”
“有么?不是他自己要走么?”谢洵很是无辜地看向云乔,“你的文书可送来了?本宫陪你看看。”
“不劳烦太子殿下了,妾身自己看得完!”云乔不冷不热地答她。虽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又把自己的不情愿表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一句“妾身”,谢洵忽然被粥给呛住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此刻已然入夜,窗边烛火明灭,屋里也不够亮堂,反而带了些安逸的暧昧。只有夜里两人独处时才会有的氤氲暧昧。
“爱妃真是辛苦了,本宫很是心疼。”谢洵竟然也学会了平静的反击,一边反击还一边继续喝着那甜得发腻的粥。
她对着烛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却忽然想起来清晨的时候,谢洵曾握紧她的手,一边落着泪一边轻吻在她的指尖。
就在她目光所及之处。
云乔觉得自己一刻都忍受不了了,她特别想立刻马上逃离东宫,远离谢洵。
而某位始作俑者还那般悠然自得地坐她身旁,吃着她碗里的粥。
云乔侧着身子看他,也不说话。却忽然发觉这人是真的瘦,是越来越清瘦了。初见他那日,他还没这般。如今这才月余,此人的衣衫竟又空荡了些。果真是如人所言,病胜猛虎,吞人于无形。
“你还疼不疼?”她发觉自己心软了。
谢洵的眼睫又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搁下勺子,看向她,眼眸比古水还要深邃了一些。他不晓得自己此刻在暗黄的烛光中是何等清俊模样。
“心疼我了?”谢洵嘴角微扬。
“心疼太子哥哥,不心疼谢洵。”云乔觉得自己脱口而出这句话,大概是疯了。
此刻两人能安静地坐在一同说些这种话,大概已经没有清醒的人了。
太子哥哥,这四个字还带着丝年少意气,将那些早就不被提起的往事,一鼓作气吹到眼前来,吹到当下来。将那些笑闹,那些天真,都带至如今。
带至如今的云乔,如今的谢洵。
直到那双映着烛光的明亮眼睛已经近在咫尺,他那会颤抖的眼睫已经占据了她的所有视线,温热的呼吸已经扫在了她的鼻尖,云乔才有些回神过来。
在谢洵将要触到她的前一瞬,她还是将他推开了。
太热了。
这房中的炭火烧得太旺,太热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