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报童都是东城这一片的,消息灵通,经常被帮派欺压,送报纸赚的辛苦钱,都时常被抢,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次听到帮派内讧,死了好些人,登时一个个大快人心。
阿七却愣住了,仔细问了下,得知昨天上门勒索那个穷书生的几个泼皮,都死了,其中尤其是领头的灰褂子,死的最惨……
两件事,表面看起来当然没有任何关联,更像是巧合。
也不可能有人将这些泼皮的内讧与一名新来的穷书生联系在一起。
“还真是好运气。”阿七想着。
然后有些愉快,这样一来,对方就可以教自己识字了。
……
桃川河畔,金风楼船内。
当阳光洒进窗格,床榻上,香凝姑娘睁开双眼,入目处,是暖阁内,正穿戴衣服的“赵公子”。
“你醒了。”齐平披上外袍,扭头朝她笑笑,昨晚忙了大半夜,天亮时候才返回。
恩,做戏做全套。
阳光照进来,齐平健硕的胸膛仿佛在发光,容貌出众,身材浮夸的香凝花魁一阵恍惚。
脑海中,回想起昨夜的狂风骤雨,脸一红,只觉浑身酸痛,扭头一看,被褥濡湿大片,香凝媚眼如丝,娇声说:
“公子一点都不怜惜人家……”
不,别乱说,这都是你自己搞的……齐平吐槽,不过,这“催眠”效果也的确厉害……
二人言语温存片刻,齐平这才大摇大摆,起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又收获了一群丫鬟崇拜目光。
“赵公子真厉害,一点都看不出疲惫呢。”
“就是,就是。”
……
当齐平换回书生的马甲,返回东城小院时,天色已大亮。
穿过胡同,他惊讶看到,穿着打补丁衣裳,眼神活泛的男孩正蹲在门口。
似在等他。
“你回来了。”阿七眼睛一亮,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齐平略显意外:“恩,听你的话,昨晚出去躲了一宿。”
阿七绽放笑容:“你运气好,不用躲了。”
“为什么?”齐平故作茫然,打开了院门。
阿七跟着他走进院子,眉飞色舞地将听来的八卦说了下,末了道:
“那几个泼皮没想到胆子那么大,这下好了,黑蛇帮要乱了,没人会在意你了。”
齐平笑了笑:“那的确是好运气。”
阿七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都帮你了,那认字的事……”
齐平觉得有趣,说:“这可不大够,我运气这么好,就算你昨天什么都没说,也不会出事。既然没承你的情,也没道理回报。”
阿七无言以对,沮丧地垂下头,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转身,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齐平慢悠悠的声音:
“不过……你若帮我收拾下屋子,就教你。”
阿七驻足,豁然转身:“一言为定!”
接着,仿佛怕他反悔一样,飞奔进入房间里打扫起来。
齐平笑了笑,将昨天买的一只躺椅搬了出来,放在大树下,整个人躺在椅中,微微闭目,好似在养神。
房屋久未租出,灰尘不少,齐平昨天只是简单收拾了下。
阿七进进出出,忙了好一阵,把屋子里里外外扫净,甚至还用抹布擦了个遍,这才拎着脏兮兮的水桶走出来。
这年头,贫民窟的孩子想读书,太难了,他交不起束脩,能干一些活换来认字机会,简直不要太划算。
“你……呃,先生?我打扫好了?”
阿七撸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地说。
既然要学本事,就要改个称呼,这是哪怕在铁匠铺烧炉的学徒也知道的道理。
然而躺椅中的齐平仿佛睡着了,阿七想了想,也干脆坐在了房檐下,无聊地望着齐平的脸庞,静静等待。
太阳升高了,老树新嫩的枝叶在齐平脸上,投下纵横交错的影子。
阿七将眼前的书生,与自己见过的读书人做着比较,不知为何,总觉得齐平和其他读书人不一样。
但具体不同在哪,又说不上来。
是了,好似是宠辱不惊,昨日给那些泼皮堵门的时候,没有恐惧,今日得知对方死了,虽然也有惊讶,但情绪终究是淡了些……
就好似是为了配合他,才故作惊讶一般,这就是读书人口中的“静气”么?
阿七想着,有些恍惚。
然后他注意到了这位“先生”的另一个特意处,呼吸声不似寻常人,长短不一,节奏散乱中带着莫名的韵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阿七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节奏,并不大舒服,但不知为何,心头蓦然生出宁静意味来。
“最后一轮,呼吸迟了。”
阿七蓦然回神,自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他有些吃惊地看向躺椅中的先生:
“您……”
齐平已经睁开了双眼,眸中有黑色漩涡收缩:
“简单的静心窍门罢了,平素可以多练练,莫要与外人道。”
阿七下意识点头:“是。”